当我的裤裆开了

我花200不到买了这条羽绒裤,去年还能蹲的下去,但现在要谨慎行事了。

保暖的内核,实际上是靠空气隔热,所以其实我不是花钱买羽绒裤,我是在花钱买一些持续存在的空气。

可空气是流动的,冷空气会往我的裤脚子里钻,我深刻的记得,冷气是高压,高压指向低压。

初中物理老师告诉我,如果你忘了高低压的温度关系,就想想冬天,60人像牲口聚集在一起共存亡的教室突然被打开窗户,窗外砸进来的白色仙气冲劲十足,那就是冷高压冲向热低压的具体表现。

但,牲口那段是我编的,你们不要人肉他,我只是得当时很惨,羽绒裤没有那么流行,大多数同龄人会被家长要求,穿着一种脱下来可以几乎自己独立自强的“棉裤”上学,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大多数时间,将身处一个60人形成的,高浓度二氧化碳热低压环境,一屁共享,腚下生津,一整个青春期的苦闷加上一裤裆的潮湿无人诉说,我至今都觉得,大家的初中裆部生态一定非常恶劣。

但表面上,每个人依然口是心非,在为一些无法改变的智力和分数烦恼。

所以你让我再回到初中?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把寒假补课当成登校的迟到的第一天时,乌泱泱的同学穿戴整齐看我如傻狗,我盯着老师的眼睛,听她问我:“你到底来不来上课?”时,我大声而洪亮的告诉她“这是补课,我不来补课!”然后在班主任纠正我“这就是上课。”的时候,我已经非常确定,为了我的裆部健康,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必须在床上。

我是被一屋子的“热低压”吓病了。


当然,近年我也偶尔听说,那些努力的同学们,绝大多数还是和我一样考上了3本的,极少数选择了辍学的朋友,也走上了东北个体户的正经商业版图。

怎么说,当年的9年教育也只能做到,聪明人不用你教,傻子你也教不会的程度,不过听说最近有些改善,“教育激素”被遏制的背后至少说明,现在的“激素”可越来越纯了。

努力没什么用,就跟棉裤它再独立优秀,有了羽绒裤后,我也不可能再穿了。


但它在今天背叛了我,他开档了。

下出租车的时候,我的裆下生风,凉意和恶意合伙击中了我的重点区域,我意识到它再一次当众背叛了我。

望着眼前的咖啡馆,我想,是时候去补裤裆了。

一路上,我开始追忆,这不是它第一次开档,开始是小口子,以我肥胖的根本原因所导致,然后第二次是内衬的撕毁,在我上楼的途中跟小范进行毫无建设性的对话时,坚持迈3阶楼梯迎来的预谋踏空。远在上海的小范不曾想到,我在遥远的东北楼道里经历着什么。

这是一场自发的慢动作劈叉,搭配着天蝎座的坚持和执着,让我在跌倒期间丝毫没有打算放弃跟小范的无缝沟通,我一边死死抓住手机,一边死死剐蹭着楼梯栏杆作为缓冲,然后在我听到了刺啦的声音后,轻柔沉稳的跟小范讲:“我摔跤了,等下聊。”再然后在小范还没调频到惊讶的音调中挂了电话。

那一刻我想,我要把这记录下来,我必须是个艺术家。

坚韧不拔的特性,也还体现在事后,当我几乎惊喜的发觉,“战损”竟然只有内衬和裤脚时,凭空生出了一种得意,这一切跟王家卫的理念不谋而合,我是个要面子的人,有时候面子上楼跟人聊一个天,里子就被喇开线了,但是里子不说,面子上谁也看不出来。

这TM就是艺术。

所以我不能缝,人要带着错误生活,一方面是贫穷,更重要的是或许我的科三就快过了,我就快走了,就快不需要这个陪我度过漫漫冬日的战友了,我只要小心翼翼,它就能护我周全,对,我们是要惺惺相惜的战友。

所以我看着地图上还有200米的裁缝店,心生出一种“终于”的悲凉,而这种悲凉在我看到裁缝阿姨正在吃饭的时候,达到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高度。

我说:“请问,这里能缝裤子吗?”

阿姨放下正在要吃的鸡蛋糕说:“能,你放下来吧”

“是这条我穿的,可以脱。”

“嗯,你脱吧。”

“········要不您先吃饭?”

“没事,吃不下去了。”


一切都没有那么漫长,一切都没有那么漫长的。

“挺严重啊,你这孩子,里外都开了”

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漫长的……


她像是在对一个战士说,你真坚强。


十五分钟,10元钱,我收获了一条宛若新生的羽绒裤,裤裆的针脚得体,当即我拍下来就分享给了小范。

街上,冷高压还是挣命一样忘我裤脚子里钻,而我目光向前,已然两世为人。

路上,我遇到了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安详的像一种历史的阿拉斯加,它正甜美的睡在寒风里,我抚摸它的毛发,指尖传递的温热告诉我,这是它故乡的温度,它很得劲,如果我不聊骚它,它或许可以更得劲。

我坚信,在它甜美的梦境里,会回到故乡,一个热低压,没有补课,不需要棉裤,自由的地方。

于是我想,人为什么不长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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