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天气总是这样阴雨沉沉的,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这座城市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宿,却让我为它疯狂了好些年。
这城市的天就这样灰蒙蒙的,建筑物都是灰色系,我还记得第一次陪她来重庆的时候,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看到那半山腰的房子,激动得手舞足蹈。
她拼命要我看,看了一处又一处,我也不嫌她烦,因为我爱她,在我眼里,她的每一言每一语每一个动作,都是可爱到极致的。
如今,只剩我一人,灰溜溜地回我自己的城市去。
偌大的火车站,行色匆匆的人们都有自己的归途和去处,我拖着行李箱,站在进站口,望着那大大的三个字——重庆北,眼泪又潸然而下。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同一天流泪这么多次。我责怪自己不争气,责怪自己太蠢,没有早点看出她早就变心了。
且罢。就当做这是一次和重庆的告别旅行吧,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深情,也是该好好告个别。
我捋了捋自己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的三个大字,头也不回地进了站。
走进候车厅,一幕幕回忆又在心头荡漾。
为了满足她,每次放暑假,我都要坐二十四个小时的火车,提前一个星期来她的学校,接她回家。
这候车厅里,我们秀了多少恩爱,就受了旁人的多少白眼。
可那时候,只顾着爱,哪里顾得上旁人的目光。
回忆中度过了两个小时,耳朵里的旋律一直没停下来。
广播通知要检票了,我迅速跟上队伍,拿出火车票和身份证。
在站台上等着火车的那几分钟,恍如隔世,四天前,我想像的画面是我牵着她的手,一起和这座城市告别,一起现在这儿,等火车。
我行李不重,上火车,找位子,都轻松得很。
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床铺,行李放上去,人就躺下了,我只想躺在那,安静地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很快,我的上铺就来人了,我下了眼镜,只看到一个轮廓,是个女人。
“帅哥,你好,能帮我把这行李箱放上去一下吗,我实在没这个力气。”
“好的好的。”
我拿起眼镜,往鼻梁上一架。
“是你!”我认识她,她曾经帮过我大忙。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那个,三年前,没钱那个,后来你帮我付出租车钱,还教我坐地铁那个!”
“哈哈,我想起来啦。好巧呀,你又来找你女朋友了?”
“是呀,好巧。”
我帮她把行李箱放上去之后,又想起了我的女朋友,不,现在是前女友了,顿时就没劲说话了。
我上铺这个女人,确切地说,该是个女孩。遇到她那会,是三年前了。
三年前,我送前女友到重庆上学。送完她,我自然要马上赶火车回到自己的学校。
下着大雨,我不让她送我上大巴,自己坐了个公交车就走人了,我明明记着还没到大巴车站的,可没成想,一坐就坐到了终点站。
我慌乱地打电话给前女友,她可倒好,在那边直接哭了,比我还慌,她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只是一个劲地叫我打车去大巴车站。
我打了个车,司机告诉我,如果我再倒回大巴车站,已经来不及赶上火车了。
我说那怎么办,司机想了下,帮我安排了一条最快的路线,先到最近的地铁站,坐地铁直达火车站。
车子开着,司机突然停了下来。
那女孩站在路边,脸色匆忙,司机冲我笑笑,说:“我可以问问她吗?”
“当然可以。”我是不介意拼车的。
女孩坐进来,说她要去地铁站,司机笑着说巧了,我们正要去那儿。
坐在车里的时候,我没心思看女孩长什么样,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女孩看出了我的着急,她冲我恬淡地笑了一笑,“别急,很快就到了,到了地铁站,二十分钟就能到火车站,比大巴快一些。”
我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了看她,一张精致的小脸,马尾梳得高高的,笑起来,脸颊两边有两个小梨涡,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听她说完那句话,我安心多了。
到了地铁站后,我一摸钱包,里面只剩二十块钱,这才想起原本安排的是十块钱大巴,十块钱下火车以后坐公交回学校。
那时候也没有支付宝没有微信,转账没有现在这么方便,银行卡里的钱一时半会根本就转不出来。
我露出难为的脸色,对司机说明我拿不出三十块钱的打的钱。
司机也难为地看着我,女孩付完她的钱,立马又抽出一张五十的,给了司机。
“我帮你付,你这钱留着,哪有你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出远门,居然只有二十块现钱。”
“谢谢,谢谢你。”我如何描述当时的心情呢,就像一团缠在一块的毛线团,瞬间被解开。
“那个,你是不是要去地铁站,我从来没坐过地铁,我不会。”作为一个男人,要在一个女孩面前,这样露出自己的窘迫,实在是被迫无奈。
“你不用难为情,跟着我吧,我也去火车站。”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立马要我跟着她走。
我们一前一后,连走带跑,进站,取卡,付钱,上车,下车,出站,果然不出半小时,我们就到了火车站。
进站之前,我跟她要电话号码,我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把钱还给她。
她又露出了那样灿烂的笑容,跟我说没事,不用记着这点钱。
她说完就走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冲她大声喊了句“谢谢”,转身就进了候车厅。
女孩安置好她的东西,就在靠近我铺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女朋友都毕业了吧,怎么不和她一块回去呀。”
“她,想留在重庆。我们,分手了。”
“分手?不会吧,这么多年了,说分手就分手吗?”
“嗯,好困,睡会儿。”
她听说的我的无奈,也听出了我不愿再多说这件事,更何况,这火车上还有其他人呢。
我插上了耳机,闭上眼睛。
我感觉她也爬上了铺位,在我的上铺躺了下来。
我又想起前女友,那个三天前还不是我前女友的她。
耳机里突然响起那首歌,她最喜欢的歌。
言承旭用温暖的嗓音唱着:
“习惯两个人不见不散
习惯一眨眼就寻找对方
习惯让我们懒散 不再坚强
对寂寞丧失抵抗
习惯两个人睡单人床
才能沉睡到天亮
如果你离开了
我束手无策怎么办
但愿我爱上的不是爱上你的习惯
”。
旋律结束以后,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了,用被子盖住头,低声抽泣起来。
两首歌之后,上铺的女孩伸了一只手下来,手里拿着手机,手机里是她的二维码。
我停止抽泣,拿出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添加她为好友。
“怎么了?”
“没怎么啊,还钱!”
“哈哈哈,还还还。”我擦干泪水,居然被她逗得露出了笑。
我发了个五十块钱的红包给她。
“五十?不要利息的啊,不够,再还!”
“姑娘,我怕不是遇上土匪了吧。”
“有可能,别废话,赶紧还钱。”
“还还还,你要多少?”
“也就一个亿吧。”
她发过来,后面跟着一串坏笑的表情。
“别闹了,我真不爽现在。”
“我知道,所以我要闹一闹。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的哭成这样,值得吗?”
“你不懂,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她当成最亲最亲的人了,我已经把她规划进了我的未来,可她突然告诉我,她现在正在规划她的未来,而她的未来,没有我。”
“扯这么多,都是因为不够爱。她如果爱你,就会朝着有你的方向努力。”
“你知道吗?她居然在重庆也有一个男朋友,看到那男的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就不认识她了,她变得好陌生。”
“很正常啊。你不在身边,而那个男人,可以在她的身边照顾她,陪她。是你,太痴情了。”
“我不觉得痴情是错。”我加了个认真的表情。
“痴情是一种可贵的品质,但你用错了人。很显然,你前女友不是那个懂得珍惜你的人。”
“不会有了,不会有人懂得珍惜我的。我就是个失败者。”
“谁知道呢?你不该这样悲观,像我,就觉得你挺好的。”
“你这是安慰我。”
“安慰?好吧,你这样认为也行。”
后来,她没再说话了,再过了一会,我听到了她细微的呼噜声,居然就睡着了,听说,心思简单的人,特别容易睡着。
我的脑海里,突然不停地回荡着她的笑,三年前的,还有刚刚的。
很神奇,我居然有那么一段时间,忘记了前女友。
她醒来的时候,我还没睡着,她估计是肚子饿了,坐在那凳子上一直翻着她的袋子。
我听着歌,忽然有了睡意,就想着睡会儿。
刚要进入梦乡,就被她推醒了。
“别睡别睡,我给你泡了面。”
“啊?干嘛给我泡?”
“你心情不好,怕你绝食。”
她冲着我狡黠一笑,就把面放在了我面前。
“我刚忘记说了,其实失恋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刚失恋不久,已经想通了,不过是道不同了,换条道,那道上自然会有另外的人。”
“你为什么失恋?”
“我要读研呗,他觉得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没用,还不如毕业工作,然后结婚。可我想多学点东西,我不想让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突然好崇拜你。”我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别,我受不起,你能理解我就行了。”
“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才不是,你只是不了解我。”
“但你的内心,总是有一处地方是独特的。”我又认真地说道。
“哇,你差一点就打动我了。”她看起来很开心,咯咯直笑。
吃完面,她爬到铺上,又睡着了。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我这样想着。
一路上,我俩就这样扯东扯西地聊着,直到有人来查票。
我看到她的车票上写着,终点站是南昌,我拿出我的车票,举起来给她看,她兴奋地又笑出了声。
“你也去南昌?”
“对呀,我在那工作了。”
“我在那读研!哈哈哈,要不要这么巧。”
下车以后,我推着两个行李箱,看着她在出站口蹦蹦跳跳地走着,她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读研生活。
“我跟你讲,我前天还在忐忑,一个人去一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一件多么孤独的事情。”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超安心。遇到你,真好。”
她突然这么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她在我耳边嘻嘻哈哈,我就会忘记那些让我痛苦的事情,只是沉浸在她的笑语里。
或许,这就是命里注定的一场遇见,早在三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很多事情就已经被宿命安排好了。
这一次,我选择相信命,相信我会过好有她的生活,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我要迎接她走进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