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路边高耸的的路灯度送着微光,如微风轻拂坐在副驾上的飞利浦的侧脸。飞利浦穿着朴素的黄色大衣,蓄着一大把深褐色的胡子,盖住了上嘴唇,乍一看就像维克托·雨果。大鼻子的阴影投在右脸,眼神里流露出忧伤的残痕。驾车的是黑人德雷斯,顶着光头,百无聊赖的用大拇指敲击方向盘,眼白浅红,黑色的瞳仁反射着一星夜光。车里没有开灯,穿着黑皮夹克的他隐没在黑暗里。
飞利浦把头扭向窗外,鹅黄色的光在车窗上缓缓流动,飞利浦皱起眉头,眼睛只留一条缝。德雷斯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把车停在亮着红灯的街口。
等了几秒,德雷斯不耐烦了,汽车引擎发出轰鸣,德雷斯闯了过去,把等待红灯的小轿车、面包车远远甩在了屁股后面。两人对视了一眼,德雷斯嘴角上扬。黑色的法拉利在高速路上如一条钢铁鲶鱼,不停扭动身体切换车道,与一辆又一辆车擦肩而过,仪表盘上指针指向120迈,还在向更高的速度推进,巨大的惯性让飞利浦的头左右摇晃。
突然,警铃从远处传来,覆盖了车轮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声和经过完美调校的悦耳的发动机声。
德雷斯瞟了一眼后视镜,显得很兴奋,“警察追来了,”厚嘴唇使他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飞利浦,敢不敢打个赌。100块,我把他们甩掉。”
飞利浦没有出声,德雷斯再次询问,“飞利浦?”
“赌了。”飞利浦直视前方,面色平静,很多事情他已经看淡了。
“得嘞,走起!”油门踩到底,车速达到了恐怖的150迈,发动机像是吸了毒,发出高亢的欢呼声。后面,挂着警灯的白色轿车紧追不舍。
前面是隧道,德雷斯略微减速,全神贯注,从一辆辆车的间隙中穿插过去,超车的时机把握的准确又老到。警车在后面被越拉越远。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听不到“吱呀吱呀”的警铃声了。
“技术不错啊。”飞利浦即使在称赞别人的时候,表情依然凝重。德雷斯可不管这么多,露出一嘴牙花子,放慢车速,得意地笑了。
前方是一个T字路口,一辆没拉警笛的警车拦在前面。德雷斯睁大眼睛,吃了一惊,“妈的,”正要调头,身后警铃由远及近,再次响起。
“我操。”飞利浦转身向后看,懊恼的用手肘砸了一下方向盘。
“瓮中捉鳖了。”
警车里钻出几个带着橙黄色袖章的警察,双手握枪,“从车里出来,把手放在头上!”
德雷斯双手紧紧握住车把手,额头渗出冷汗。突然,他露出不明含义的笑容,“我加注,200块,他们会给我们开路。”
“您会继续输钱的。”飞利浦觉得他是在死撑。
“200块赌开路。”德雷斯却很坚持。
车外警察吼叫着,“出来!”
“赌了。”飞利浦说。
“快点!把手伸出来!”
德雷斯松开方向盘,双手举过头顶从车里走出来,“等等,听我解释……”领头的一把抓住德雷斯的皮衣,“咚”的一声把他按到车前盖上,“过来吧你。”
“你也出来!”另一个警察从车外用枪指着飞利浦,踢了一下车门。
被按在车上的德雷斯用力支起身子,“他是个残疾人!他连车门都打不开!”
领头的揪起他的领子,“你丫敢耍我?”
“你自己去看啊,去看后备箱里的轮椅!你看车里的残疾人证!”德雷斯却不害怕,声音越来越大。“他瘫痪了!去验证一下啊!”
“去看一眼。”领头的明显有点心虚,一边使劲按住德雷斯,一边用下巴向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黄头发警察指了下后备箱。
后备箱里赫然放着一个电动的折叠轮椅,“有。”警察咽了口唾沫,向领头的点了点头。
“轻点儿你,放开我。”德雷斯挣脱了领头的警察的束缚,“几个意思?你们是怎么想的?”领头的转向另一边,不敢直视德雷斯。“你觉得我在高速路上开这么快是为了好玩吗?”德雷斯指着不远处的隧道,食指不停抖动,越说越激动,唾沫喷了领头的一脸。
德雷斯不依不饶,“我为他工作!他现在很危险!越拖时间就越糟糕!他全身瘫痪,我在送他去医院!”
黄头发警察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上的飞利浦脑袋前后晃动,口吐白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们遇到麻烦了。”黄头发警察看着飞利浦,对领头的说,“你过来看看这个。”飞利浦此时看起来更糟了,他的头左右摇晃,白沫从嘴角溢出,沾到了胡子上,呼吸更加急促,嗓子里挤出“呃呃”的怪声。
黄头发警察一下子手足无措,问领头的,“我操,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想想吧!”德雷斯的皮衣没有拉上拉链,像蛾子的两扇翅膀,“别着急,想出来以后给他12岁的女儿打个电话,就说她老爸死了。”德雷斯指着领头的脑袋,“五分钟之内不接受治疗,他就完蛋了。”德雷斯点上一根烟,坐在车前盖上,“他快要挂了懂吗?好了,想吧!”
车子里的飞利浦剧烈的咳嗽起来,后脑用力顶着靠背,看样子就像他下一秒就要断气儿。
“好了好了,快走吧。别浪费时间。”领头的不愧是领头的,临危不乱,“砰”一声带上车门。警察们赶紧给德雷斯让道。德雷斯昂着反光的脑袋环视一圈,哼了一声,钻进车里。
领头其实远没有达到“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境界,他此时也着了慌。这要是闹出人命来自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焦急之下拔下来几根下巴上的胡子,转过身问:“你们去哪?”
“圣玛利亚医院。”
领头的双手扶在车窗上,又抹了一下嘴,“我们开路,这样安全。”随后伸手招呼警察们,“走,快上路。”
看到他们都进了汽车,德雷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掏出纸巾擦了擦飞利浦嘴角的白沫,“他们走了,”德雷斯忍不住笑了,“这玩意儿真恶心,飞利浦。你怎么弄出来的,真有你的。”
“说真的,你该好好考个驾照了。下次超速行驶也能有一个驾照给别人吊销。”
“你可别岔开话题啊,现在可是有警察给我们开路了。您可是花了200块的开路费啊。”德雷斯又神气起来,拍了拍飞利浦的肩膀。
“我可从没付过这么贵的开路费。”飞利浦也笑起来。
“开道,哈哈,安全开道,开道……”两辆白色汽车响着警笛,夹着一辆黑色法拉利,三辆车排成长队。黑色法拉利的音响声开得奇大,盖住了警笛,高速路上响起了欢快的旋律。
I really wanna stop
But i just gotta taste for it
I feel like I could fly
With the ball on the moon
………………
人造的灯火将黑夜点亮,比日光柔和,比月色温馨。飞利浦的脑袋也跟着旋律摇摆起来,德雷斯的大手一下下在方向盘上打节拍。街灯连成一条线,随着道路蜿蜒,宛如一条飘扬的丝带,二人乘车在这金黄的丝带上高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