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肯我出门。

算是给我最后一点安慰。

可是此刻，心里并没有原来的那份期盼。

盼来盼去，16年来的第一次上街。却是在我出嫁的前一晚。

罢。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想来，父亲处心积虑，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吟诗作对，甚至还教了我点拳脚功夫。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他所用。

现在机会来了。

他终于制造了机会让皇上注意到我。

也终于。等来这一纸诏书。

明日，进宫为妃。

（一）

“哎哟。”一个啷当，我差点摔倒。

正要倒下去，一个影子飘来，轻柔的扶住我。

我慌忙站好，不着痕迹的推开他。

抬头却瞧见对面那人，白衣黑发，头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不带一点红尘气息，宛若偏偏仙子。

我竟有些看痴。16年来，除了父亲跟家里的男仆，再没见过其他的男子。

从来不知，男子居然可以好看到这样。

“姑娘有没有受伤？”语气里带着点关切。

“哦，无妨。”我后退了小步，拉开了距离。

“今夜人多拥挤，姑娘实在该带个家丁保护。”

今夜是我第一次出门，岂会又让父亲的那些手下破了我这唯一的兴致？

“多些公子关心。”说完，就转过身去走开了。

姑娘若不嫌弃，不如跟我上茶楼小坐一会？

我掩嘴而笑。

天上的明月，笑得也只剩一个月牙。

（二）

很意外。

在家门口看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上等木材，那马儿高大俊俏，随行的马夫似乎都显得更加训练有素。

父亲站在门口，跟一个人谈笑着。

余光一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脸上表情停滞会，马上又让笑容带过去。

那人一回头。

居然是开始在街上遇到的那名男子。

他微笑着，目光里透着柔和。

“姑娘，又见面了。”

“恩。”我小声应和着。转身准备进去。

“烟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见了四皇子还不行礼？”

父亲适时的叫住了我。

原来如此，他是四皇子。

“见过四皇子。”宫里的规矩父亲早早就教会了我。

“不必如此拘束。烟儿姑娘原本就不知道我身份。”

一切。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安排。

（三）

进宫之后。

果然。

皇上很快就宠幸于我，沉迷于我的美貌，喜欢上我的乖巧，更是珍惜我的单纯懵懂。

他说，我跟这深宫中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在心里默默的笑，不过是你看上了这皮囊。

翌日，皇上正在我的寝宫为我作画。

外面有人传话。

“皇上，四皇子求见。”

“不见。”

皇上眼睛眨也不眨，专心致志的挥动着笔。

隔了会，又传。“皇上，四皇子说，如果今日不见，就一直跪在门外。”

“大胆！愿意跪就让他跪好了！”

皇上猛一拍桌子，笔上的墨汁散了开来。溅到原本已作好的画上。

“再敢进来影响朕为烟妃作画，小心人头不保！”见到画像被溅花，皇上将手中的笔生气的朝齐公公扔去。

齐公公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惶恐的退了下去。

我靠在软榻上，想着那个如仙子般的男子此刻真跪在门外麽？他如此着急，又是为了什么？

“皇上，还是出去看看吧。我也乏了，就睡一会。”我娇嗔道。

“哎，也罢。刚刚都快画完的，这该死的齐公公。”

说着，走到塌前，轻抚了下我的头发，“那爱妃好好休息。”

“恩。”我闭目。佯装很累了。

听到皇上远去的脚步，我慢慢睁开眼，望着门外那灿烂的阳光。

一抹白影闪过。

忽然觉得刺眼。

（四）

夜晚。无眠。

皇上被臣子拖住，朝中有要事商议。

便要人传了话来，今夜不会过来。

难得空闲的时光，难得的细雨蒙蒙的夜晚，我披上一件白裘，要杏儿拿了个灯笼，便出了烟雨楼。

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个亭子，便走进来坐坐。

“杏儿，天凉了，你再去帮我拿个披风来。”

“这么大雨，娘娘还是跟我回去吧。”杏儿有些迟疑。

“没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那娘娘就呆在这里不要离开了。”说罢，急急忙忙往烟雨楼跑去。

一道白影闪了出来。“娘娘如何知道我在？”

我笑了笑，不作回答。

有时候，相遇是老天早安排好的。

躲都躲不掉。

自那日之后，每每皇上不来烟雨楼，我便去与四皇子相会的亭子。

此刻，他正紧紧的拥着我，在我耳边喃喃自语，“烟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完全得到你。一定。”

恩。我轻轻应着，可是我父亲。

四皇子抱着我的手收了收紧，这些我自有安排，烟儿不必多虑。

我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好了。

（五）

父亲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妥当。

我把纸揉成一团，点火，烧毁。

或许。一切早该结束。

“杏儿，把我的披风拿来。”我站在门口，今夜寒风刺骨。

“娘娘，你还要去嚒？皇上今夜会过来。”杏儿自小跟着我，有些事情我也没有瞒着她。

“我知道。去吧。”我淡淡道。

不等杏儿回来。我去了我们相会的亭子。

我知道。其实，他每夜都在。

怎料。今夜，亭子空空如也。

月亮在水中摇曳，我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转身，却看到他就站在身后。

还有，皇上。

“明知道我今天会过来，还来找辰儿？”皇上带着玩味的笑。

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看着辰。

他只是笑，并不言语。

“你以为，你父亲的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

“既然，你愿意演，那我也就陪着你演。这样才能将你们连根拔起，永无翻身机会。”

原来。如此。

“郑今天赐你毒酒一杯。你自行了断吧。”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辰，他面无表情。

呵，原来如此吗？

我对皇上演戏，你对我演戏。

原来。我们都只是彼此的一颗棋子。

罢。喝了吧。一切都过去了。

（六）

头怎么会这么的痛？

我死了吗？来到阴曹地府了？

“好些了嚒？”

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居然是辰

看出我的疑惑。

他款款道，

你父亲准备好了一切。其实我早已知晓。

他暗做一步，我拆一步。适时的让父皇知道一些。

其实，我知道，门口的相遇是你父亲的安排。

只是，我也没想到是你。

也许，上天早已安排好一切。

在那之前就让你我相遇。

父皇赐你的毒酒，我早安排人换掉了。

你喝的是让人昏睡的药。

原来，站在最高处的人是你。早已看穿这一个个的圈套。

（七）

可是是药三分毒。

我已伤了身子。

可是辰不在乎，他今夜要我。

让我真正属于他。

我摇摇头。

早在我小时候，父亲便在我身上下了毒。

与我有肌肤之亲的男子都会中毒。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

即便，父亲现在关在牢里，他所做的也只是等待。

总有出头之日。

不过，他可能等不到这天了。

我不会让辰碰我。

永远也不会。

就这样让我睡过去吧。

让我一直活在与辰相遇的那个夜晚。

耳边传来辰的呼唤。

可我再也无力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