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故事是老韩讲给我的,地点在猫屎咖啡厅,以亲历者第一人称的口吻。猫屎咖啡厅是我们这座四线小城市唯一一家昼夜营业的场所,贵是贵了点,赢在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生意还不错。老韩是我同学,市刑警队副队长。用刚子的话形容他:忙得跟三孙子似地,穷得跟盲流子似地。他能请我喝咖啡,且在这么高档的地方,看来受的刺激不小。
老韩与我是高中同学,他最大的梦想是做一名刑事警察,16年前,他梦想成真。16年来,大大小小的案子破了无数起,获得个人二等功三次,集体一等功一次。事业上,从警员到副队长,再从副队长到警员,又从警员到副队长,反反复复,起起落落,职业命运多舛;生活上,他有过美好的爱情,有过幸福的婚姻,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除了女儿还在,其他都没了。奔四的年纪,事业、爱情、家庭,一塌糊涂。妻子去世后,他把三岁的女儿送去父母那里寄养,如今女儿已经十六岁了,在市重点高中读高二,住校。老韩始终没有再婚,把刑警队当家,把家当旅馆,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只有办案和喝酒才能让他提起精神。
晚上十一点一刻,我到了大学城对面的商业街。老远看见一个人在路边转圈,那身警服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格外刺眼。我停下车紧走几步赶过去,“老韩,半夜三更地穿着警服瞎转悠,会惹众怒的。”老韩回头,一脸疲惫,满眼血丝,我被吓了一跳,“靠,老韩,你这个样子要是到了阴曹地府,小鬼都害怕!”
老韩看见我,使劲嘬了两口刚刚点燃的香烟,转身在垃圾桶上捻灭,把烟头扔进桶肚子里才说:“咖啡厅是装斯文的地方,我先过过烟瘾。走走走,请你喝猫尿。”
“猫屎!”我纠正他。
“差不多,总知不是从正经途径来的。”老韩了然的表情很找揍,但是我不敢,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进了咖啡厅。
侍者端来咖啡,老韩拿勺子在杯子里搅来搅去,搅来搅去,就是不喝。此景此景,我只能沉默。一分钟后,老韩抬头看着我说:“秀才,一中对面那个口腔诊所你还记得吗?”
我点头,同时坐直了身子。
“牙医老袁,昨天死了。我负责审他,他很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交代完了所有,就死了。”
“不是,这信息量有点大,我捋捋。你的意思是滨城区一中对面的‘笑言牙科医院”的医生袁渊犯罪了,然后被你们刑警队抓去审问。他没给你们刑讯逼供的机会,非常配合地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交代完罪行,袁渊就死了——你说的是这意思吧,老韩?”
“差不多,但是请注意你的措辞。再从你嘴利说出‘刑讯逼供’之类的话,我直接拷你信不信,秀才!”老韩对我磨牙霍霍。
“措个屁词!你说实话,是不是加班太晚了不想回家,又不愿意回单身宿舍苦熬到天亮,所以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骗我陪你过夜?”
“你以为你是不用化妆也唇红齿白皮肤Q弹的十八岁小姐姐,还你陪我过夜!你要是真陪我过夜的话,这一夜我过不过得去都两说!”
对了,除了破案、喝酒,逞口舌之利也是老韩的爱好之一。只不过,这个爱好排在破案、喝酒之后。我今天也是让驴踢傻了,净往刀刃上撞。而且该说不说的,老韩性格虽然有点操蛋,但是却是个真爷们,从不打诳语。
“但是老袁犯了什么罪,怎么死的?”老韩这条消息像平地爆了颗炸弹,震得我脑壳嗡嗡地。
老韩端起咖啡,像喝酒一样,潇洒地一抬手一仰脖,一杯咖啡就见底了。幸好他搅合半天,咖啡已经不热了。但是既没加奶也没加糖的醇苦味道,还是让他禁不住咧嘴皱眉。顶着苦大仇深的表情,老韩又招手叫来侍者,点了一杯拿铁。
“刑警队有规定,案件移交法院公开审理之前,不允许私自泄漏内情,更不能公之于众。秀才,今天这起案件,说了我算违纪,不说我会憋死。所以,啥也别问,听着就行。就当我喝多了,吐了你一身。”
“这起案件的报案人和作案人都是老袁,受害者是宁大锤。秀才,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也不用怀疑,宁大锤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在逃十三年、12.25强奸杀人案的元凶。”
接着老韩化身牙医,给我讲述这一起离奇案件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