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与吻

止水:

见字如面,安好?

不知你这一病要到什么时候了,我才痊愈不久,你居然也到了要卧床的地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别折腾,咖啡暂时莫要煮了。

身体的病是因为心,疲惫和孤独积郁太久,需要爆发一阵,才能恢复常态。你说你习惯了孤独,不过我私以为,凡人一个,眷恋什么孤独。

是在等一个精神强度相似的人吧。你不说,她懂,她不说,你懂。总免不了俗气地引用那句话: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所以你给自己取了2020号 这样一个特别的名字,是因为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在你做这些思量的时候,我未曾参与,便不说了。

上一次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是去年年末。第一次知道杜冷丁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有一日清晨复诊,和我一起排队的都是长辈,有一位老大爷走过来,仿佛认识我一般,他说:“丫头,昨晚可是疼得厉害?”

这样陌生的善意让我眼泪盈眶,那大爷却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就睡在你隔壁床,你嚎得厉害,我睡不着。还好护士给你打了止痛针,后面才安静下来。”

幸好感动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不然如何挂得住脸。

排队候诊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我画风清奇地坐在中间,先来的都已经热闹起来,轻车熟路。后来的大姐找了好几个话题切入点,总算加入了团体。整栋大楼只有这里在聊着家常:

“你是第几次来啦?”

“我是第一次。”

一切的喧闹被医生的到来打破,一切的寂静又被插队的人打破,最终还是只有默许。

大姐说:算了,可能他比较严重吧。这么一想大家都原谅了他。

大爷说昨天上午就认识我,就听到我一人在病床上不停地嚎,止痛针让我第一次睡了个好觉,没有电脑没有零食,连梦都没有。

有八十岁老人独自就医,他请我帮忙抄写了一张证明,最后慎重地画了自己的名字,尽管一点都不像。

凉凉的液体进入我的血管,单手戳着手机键盘。大爷大妈都吃饭去了,只有我画风清奇躺在那里。

不知道你烧得厉害的时候,还有没有知觉。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谁呢?我当时谁都没想,觉得怅然。

我竟然不知道想谁。疼得厉害的时候,脑子里只闪过一个“死”字。但是言重了,病不致死。

只是想逃吧,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以为死就能解脱,但是死怎么能解脱呢,我再明白不过了。死未必是救赎,活未必就是煎熬。

你问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怕你睡太久

又怕吵醒你——《凝视》(梅凉)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止水

你我的交流里,总是有这两段话。却没曾想,诗句也是预言。

知道你生病难受,明明想与你多讲几句,却要违心地说:好好休息,晚安。

但是我的“晚安”从来都含了水分,天知道我要说多少次“晚安”才会真的去睡觉。

后一句便是:虽然骚扰病人不太好……你……还难受么?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要是不难受就陪我说话吧,你这两天不在我都不知道骚扰谁,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消失了,说好的道别前要言语一声,你两日不见音讯难道是去相亲了?没想到你也不能免俗相亲,要是你的相亲对象要求你给她的咖啡加牛奶,你会不会有半秒想起我?要是我想错了你只是远行了,那你又是去了哪里呢?可是这样想的我真的很讨厌自己,说无挂碍,心满挂碍。你我终不是常来常往的人,我总是故意忽略你,和你身边每一个人打招呼,却唯独不敢认真看你。

这样的句子,你竟然觉得温暖,你是傻子么?被人故意无视,你还要夸我写得好?

我提裙走过每个人

我对每个人都微笑

唯独低头略过你

但是,以上那些孩子般的唠叨,我并没有让你知会。我说了一句更俗气的话:多喝热水。

但是你确实是病坏了,有气无力地一句:……抱歉,这次有点严重。

我便不敢再说一个字。我知道,我话多起来可吵了。

于是,我重新想起了那三句《凝视》,有一个专题,叫告诉我你的名字,但是至今只有一篇文章在里面。

公告里就是这三句诗,你在绘诗成图 里回的是这句: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我顶着蓬蒿,提着裙子,略过你,你却守在旁边,拿着梳子等我略过你。

明知道你想要我多停留一秒,我也想多停留一秒,可就是太明白彼此,所以我选择了匆忙。

你的人生向来顺其自然,我却成了你的不可预料,所以,你高兴么?

你我有太多的不同。你在画画的时候,我在乡间爬树;你在煮咖啡的时候,我在养紫砂壶;你在欣赏英文原著的时候,我在分析英语长难句;你在看吸血鬼的时候,我在回顾金庸武侠;你在写诗的时候,我也在写诗。

但你是“端着”咖啡写诗,我是光脚铲着田泥写诗。

你有一期看图写诗,主题是“风景”。我写了个毛坯就去耍了,却被你逮住做了修改……貌似比第一版精致了一点点。

我发誓:残疾 是我修改次数最多的诗,出题人好苛刻,我稳如糙汉。

多数的细节,都听了你的,做了改动。但是有的部分我始终不肯让步,任性地说:这两句,我是不改的。改了,这首诗就不姓梅,却是信姓“二”了。你拿我没办法,就由得我去。

我确实不怀好意地想看看你“堕入凡尘”的样子,艺术家跌进了田里,最后还是只能卷起裤腿,狼狈地拎着鞋子,白衬衣上全是泥点子。

要真是这样,我就抱着昊哥在一旁看戏。

确实有人叫我“凉凉”的,不过都是老友,所以他们听到三生的片尾曲,都纷纷向我推荐。

女声的部分好唱,还算适合我。不过,合适的男声确实难找。

还要与你分享一个新鲜事,我在超市里发现了一个极好吃的小玩意儿,叫“清凉梅”。你醒了,一定买来尝尝。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写了三行,你回了一句。我写了三行,你回了三千信。

最后,还是那个三行,我想改个名字,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你问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怕你睡太久

又怕吵醒你——《吻》(梅凉)

你一吻,走了百年。我望着窗外,听着鸟鸣,想对你说:今晚的月色定是美的。

二零一七年三月

于千里之外 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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