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哥大:高原上的春天

教堂顶端乌云孕雨


这里的树不会枯,天空蓝得像油画,云朵层层叠叠,跟着时间游走,触手可及。他说:这是一座浪漫的城市,你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花。于是我们玩起了鲜花peta的游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管老款的甲壳虫叫Peta,在南美洲很常见。奇怪的是只要我看到它们在路上跑,就快乐得冒泡泡。在玻利维亚的时候,他告诉我小时候坐在车里,他们全家会比谁一路看到的peta多,先看到的那个人就会大喊peta,于是我们每天在路上都要玩这个游戏。最多一次我在十几分钟路程里,看到了九辆呢。

这里的天气一直是这样,早晚凉,正午热,永远处在变化多端的春天,还好它缺了张孩子般爱哭的脸。一如所有山地,在这儿我的皮肤格外干燥皲裂,他会啧嘴怪我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拿起润肤乳帮我擦腿。我还嘴说:都是你不在,所以没有办法照顾我。其实上次见面不过是一个月前在哥斯达黎加,只有一个周末他也要飞来陪我。

想起一起在落基山的日子,嘴巴裂到掉皮,他会从兜里掏出润唇膏给我擦一擦,然后我笑着问他要不要,他马上就闭上眼睛撅起嘴,等我把嘴上的油蹭过去。我说眼睛酸痛,他会马上变出眼药水,渴了就有热茶,冷了他就会抱紧我,所以多亏了他这个取暖器,一整个大雪冰封的冬天,都没有生病。饿了他会主动说要吃中餐,我们吃中餐的频率让我很怀疑到底谁是中国人,其实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吃中餐,毕竟连筷子都不怎么会拿。我的男孩像哆啦A梦一样,让我的生活充满奇迹。

喜欢嘲笑他吃饭的样子,会在衣服上、桌上、地上掉一地。还总是要喂我吃东西,然后又切得很大块,连他姐姐都觉得是不是要噎死我。姐姐质问他,这么大的人嘴角为什么永远都不干净。他说:有Lalita在,就没关系。啊,终于明白这个家伙吃饭的时候干嘛总是把头凑过来要亲亲,是为了节省纸巾!

他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总是目不转睛看着对方,24/7诶,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哎呀,不要再看了啦。我转过头说:好,我不看。三秒之后又把我扭过来:不行,看我。

一起去博物馆看Botero的胖人,他突然不高兴,阴沉着脸不说话。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讨厌这些胖人,这些画让他想起小时候因为胖被霸凌的回忆。我只能心疼地抱抱他,说有肉肉也很好啊。

我教他最简单的中文,例如:“胖娃娃”、“宝宝”、“我要尿尿”……他说:你们中国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什么都要说两遍。可是有些话,不止两遍,想要说千遍万遍。每天睁开眼就说,闭眼也说,隔着屏幕说,在你耳畔说,张口闭口说,在心底喃喃自语犹如魔咒:

“I love you”

"I love you more"

"I'm yours"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还有那句他每说一次,我就登月一回的: I love you, from here to the moon, back and forth, towards infinity and beyond.

一起坐在老城区一家叫女巫La Bruja的咖啡馆,吃百香果芝士蛋糕。想起在我第一次到南美的那班飞机上,他很笃定地教我百香果叫moco moco,moco是鼻屎的意思,这个名字实在太形象,让我笑到差点岔气。后来在他家才知道,这是他爸妈自创的,别人根本就不这么叫,只有他和姐姐们信以为真,从小到大都一直moco moco。

去金子博物馆,看千年的展品,两个人一直不停地哇。可是再贵的金子,都比不上他金灿灿的心。对人性无比乐观,觉得所有人都可以获救,耐心倾听每一个流浪汉的故事,然后默默掏钱。很多时候他的单纯(无脑)简直让我抓狂。他却笑笑说:所以我需要你啊,我的天真让我双脚离地飘到天上,你总可以把我拽回人间。“我怕你受伤。”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太早遇见你,现在我还是个孩子,你等我慢慢长大,好多东西我都没有经历过,我不懂,所以你慢慢教我好不好?” 

其实你教我的也很多啊。去archade游戏厅教我开赛车,我嘴上嫌弃无聊,心里却放起烟花。每次去电影院,你都会在爆米花加很多很多黄油,从来不爱爆米花的我也觉得超级好吃耶。爬山的时候,你总是像教练一样督促我一气呵成不能停,所以现在废柴如我也不害怕上山了。去Chipotle会教我要怎么点才好吃,爱健身的你传染了我碳水恐惧症。不管在哪里,你都可以找到秘密基地带我俯瞰城市最美的夜景。唱唱跳跳是你的基因,所以带我去很拉丁的party,牵着我旋转跳跃闭着眼,我总担心摔倒,你却可以一次次把我紧紧抓牢。

从未想过在国内从来不下厨的我,有一天会喜欢做饭。但每次我烧饭,他一定会抢着洗碗,然后说:下次我给你做。有段时间痴迷研究各种融合(黑暗)料理,他总是吃的津津有味,但突然又说:我不要你一直给我烧饭,这不公平。他总是叫我公主殿下,我会叫他蓝王子,西班牙文里面principe azul是Mr. Charming的意思,是不是超级无厘头。

有段时间非常忙,晚上一个人在hub工作学习到十来点钟,他一定每天准点出现在门口接我,从来没有让我等过。东西掉到地上,他说:亲爱的能不能帮我捡一下?我正要弯腰,他突然抢先一步红着脸说:对不起,不应该叫你捡的,明明可以自己来。陪他熬过很多夜,帮他改演讲稿写策划,他总是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我太爱你了,一定好好补偿。

我说:我要写一篇文章关于你。他害羞地说:写些什么啊。唔,就写你有多幼稚吧。会在我手背上画桃心,还要土土地插上丘比特之箭。会上课的时候朝我不停飞吻抛媚眼,我要是回应一个飞吻,你就伸手在空中接住然后攥紧在胸前,假装遭了一击,惹得集体大笑。会做丑丑的动画小册子,一个小人在最后一页举着气球说我爱你。会在沙漠里捡一根枯木,然后掰成两段,给我一半,矫情地说:这是我的爱,你要带身上。会骑很远的路,用双人自行车载我去金门大桥看日落,说:你不用骑,我出力就好。会开三天车,两千多英里到奥兰多,就为了带我去universal找童年,知道我恐高,又特意避开最可怕的那个过山车。

倒三班飞机,花24个小时在路上,跟他回家过圣诞。他说: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带回家过节的女生。带我吃各种好吃的,去广场看熙攘的人群和彩灯,去圣诞老人之家的台上演哑剧,让我笑到肚子疼。圣诞夜的钟声过后,他躲到楼上发出HOHOHO的声音,假装圣诞老人来了,然后给我系上里面嵌了我俩合照的项链。他说:你一个,我一个,快帮我也戴上。我喜欢这老派的浪漫,仿佛穿越到百年前。

室友问我:What's the feeling of being in love? 我说:Little bit dizzy, little bit high, seeing pink bubbles everywhere and behaving like a 5-year old girl. 所以他们都说,如果有比谁更cheesy的大赛,我们一定夺冠。他说:世上没有比你的笑容更美好的东西,所以我要让你一直快乐。

看见阳光在你睫毛上跳舞,我很快乐。玩弄你的一头卷毛,也很快乐。

一起东奔西走蹦蹦跳跳,我很快乐。相对无言,无所事事,也很快乐。

你给我念聂鲁达的诗,我给你画黄色潜水艇。

相见也欢喜,分离也甜蜜。

"Quiero hacer contigo lo que la primavera hace con los cerezos."(我想和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想起在他家乡安第斯的山谷一起种下的那株南美独有的Tajibo,据说长成后会开满黄花,要是在春天里盛放,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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