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海子的诗有一句是这么写的:“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记得有一位作家说:“一个人如果有完整的对故乡、慈母的记忆,可能够他写一辈子”。
当初的你既然千方百计的要离开,故乡就没有义务在原地等你。可事实却是无论我们走了多远,无论我们走了多久,故乡就像是每次离家时一路送我到村口的母亲,默默地站在那里,等我回来。因为她知道,我还会再回来。
于是我想写一篇关于故乡的文章。
这篇文章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对故乡和童年生活的记忆。
这篇文章注定是要用一生去完成的。
月是故乡明
儿子的小学入学通知书和妹妹的大学通知书,就像一张红头文件,强行把母亲从乡下调到了省城太原,母亲不得不去城里照顾上小学的儿子和上大学的妹妹。我从北京开车回山西接母亲的那天晚上,一路上车里都放着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就是那首耳熟能详的《自新世界》,尤其是第二乐章的那段《思故乡》的旋律,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还想到了鲁迅先生的那篇《故乡》,写的是1912年鲁迅回绍兴接母亲到北京。
这些,和我现在的境况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我们国家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巨大的城乡差距迫使人们不得不千方百计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出生与环境。那个时候,如果想要逃离农村,脱离“农业户口”,有两种路是可以行得通的,一条路是考学,另外一条路就是参军。所以直到今天,考大学仍然被大多数国人当作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尤为重要。
就像大多数农村长大的孩子一样,虽然对城市生活的概念比较模糊,但从小就被大人们灌输了一种思想:“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机会到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里学习、工作、生活,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不用再像村里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
小时候,我们总是想办法要逃离故乡,发誓出去了就不再回来。可是当我们真正在外面经历了总总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当我们真正体会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的时候,最先想回到的地方,竟然还是那个曾经做梦都想离开的故乡。可结果是,当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故乡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故乡了,于是我们只能凭着记忆依稀地找到一些童年生活的影子。
是啊!我们小时候拼命想要离开她,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都已经改变了太多,凭什么还让故乡在原地等着你?
关于寿阳县城
寿阳县寿阳县位于山西省东部,枕恒岳,络太行,居潇河中上游,东与阳泉、平定、昔阳山水相连,西邻太原、榆次,南接和顺,北与盂县、阳曲隔山相望。地处阳泉、晋中、太原三市之间。寿阳四周环山,高峻挺拔,山脉向内延伸,整个地形西北部、北部较高,向东南逐渐倾斜,呈阶梯状分布。最高处海拔1756米,东西两边河流出境处最低,分别是813米、937米。平均海拔1200米左右(摘自百度)。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大约每年能有两次去县城里赶集的机会(分别是农历的三月十五和五月二十七),这就叫做进城(寿阳话叫做“上县儿”)。县城里的马路比较宽,是被水泥或者柏油硬化过的,虽然也因年久失修而难免有些坑坑洼洼,但是比我们村里的土路强多了,而且是如此的平坦,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特别羡慕县城里的人们,因为没有太陡的上下坡,不用骑一段就得下来推着走。
县城里的大多数房子都建在马路的两边,因此就形成了比较规范的街道。在农村地广人稀,大多数房子无法规划,大多依山而建,依地形而建,比较随意而且零散,往往是这个山窝里三五几户,那个圪梁上两三户。城里的夜晚很漂亮,除了有路灯以外还有街道两边各种商业门市的灯光,山村里的夜晚是寂静而安详的,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只有从稀稀拉拉的人家里透出来那一点点少得可怜而且微弱的灯光,在乡下,晚上是很少出门的。
小的时候,每次进城都被当做是一种仪式,要洗头,理发,还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大人孩子都是一样。现在想来,大概有两种原因:一是担心乡下人的穿着打扮怕城里人瞧不起,另一种或许是怕影响县城的市容吧?农村不是有句俗话说嘛“山汉进城,认不得电灯”。
记忆中的县城很繁华,每次进城都好像是到了今天的北上广这些大都市一样。县城里的街道上很混乱,人多车多,摩肩接踵,而且不分机动车道和人行便道(好像现在也不分),每次进城总是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走散了。直到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母亲才允许我单独和同学一起相跟着进城。
进城的目的通常是购物。农村虽然也有供销社,但是只卖一些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一些“大件儿”譬如家用电器、衣服布料、鸡鸭鱼肉还是没有的,这当然不是因为物资匮乏,而是这些东西在村里卖不动,记忆中家里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有肉吃,平时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自家地里的五谷杂粮。这些都是不需要买的。 所以直到今天,母亲跟我在太原生活,所有的粮食蔬菜都要去菜市场里买,这一点让她很不适应。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姥姥炒了一锅肉片,随手夹了一片肉喂我,因为平时很少吃肉,所以我便一次次地要着吃,后来姥姥嫌烦了,索性盛了一勺子让我吃个够,自打那次以后就再也不吃肉了。直到后来离开家在外面上学、工作,生活以后才慢慢恢复。
我小的时候,农村人的衣服都是买布料自己做或是找村里的裁缝做 ,很少是买成衣的。能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服的机会一般是过春节或者结婚的时候,平时是很少能有新衣服穿的。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都盼着过年的原因,除了能吃好的,还可以有新衣服穿。
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很骄傲,我基本上是穿着母亲亲手为我缝制的衣服长大的。直到2002年中专毕业后要开始找工作了,母亲给我做了一件西装,是为了找工作面试的时候穿的,从那时候开始再没有穿过母亲手工做的衣服。再后来我也要求过几回,她总是说:“你现在上班了,自己能挣钱买衣服了,我做的衣服也过时了,还是买现成的吧!”
从1998年离开家到太原读书以后,能回县城里逛街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今天,关于这座县城的记忆就是汽车摩托车排放的汽油燃烧的尾气味儿和街边炸油条摊上散发出来的油烟味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