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门会议结束，已经是接近晚上11点的时候了。对于一个有夜盲症的人来说，也许注定要与开车无缘。错过了末班公交，只得盼望着亮着红色空车标志的出租车快些到来。

说来也奇怪，往常这个时候打车都很容易，今天却意外地等了很久，等到坐上车，瞌睡已经忍不住的一直涌上来。

“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吧？”

师傅的突然一问，让瞌睡虫上头的我在迷糊中楞了一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我大为不解。

“我看你一上来就把安全带系上了，所以我猜你在国外待过。”师傅边开车边回答。

师傅的这个回答逻辑倒是让我感到挺稀奇的，我忍不住观察了一下他。看上去他的年龄40多岁，个头不是很高，非常的“老成都”。所谓的“老成都”是我初到这座城市对这里的人，尤其是中年男性的一般印象。他们的身高、体型、容貌甚至是性格，都非常的类似，总之一看，就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

“你还真猜错了，我没留过学。”

“那你肯定出过国。”这师傅倒是有意思，不知在坚持着什么。

“这个倒是，因为工作关系出去过几次。”

“你看，那我也不算完全猜错。”这人还真是有趣。

“今天打车等了很久，我看最近成都天气变暖和了，估计晚上出来玩的人也多了，你们的生意也要多起来了吧，以后我们打车就难了。”我试着转移着话题。

“也不完全是这样，天气暖和了，反而更多的人喜欢在路边溜达回去，不像天冷，人们怕冷往往会打车。”

这个原因倒是我之前从没想到过的，不过细想这师傅说的也确实在理。还是这些一年四季在路上跑的师傅更有生活。

“坐出租车系安全带的，我可能几天都碰不到一个，所以别介意我问你。”这话题又转回来了。

“没事，我主要是习惯了，上车不由自主的就系上了，就是觉得安全些。”

“是塞，我每次喊他们系上，都嫌我多管闲事，本来就应该安全第一。我从小就教育我女儿，不能傻读书，更要思维开放。”

不知道是因为修地铁的缘故还是因为今天确实太暖和了，夜晚11点半的顺江路，依然堵车堵得厉害。

“你看，就像这堵着的路，如果我们换条路，可能这会早就开到了。所以说现在可不是傻读书的年代了，要思维活络。什么国际信息、慈善义工呀，我都让她参与，要有国际思维。”

这师傅的话，倒挺让我惊讶得。

“看不出来，你的教育理念还挺前卫。你女儿多大了？”我一时忍不住好奇心。

“她今年大一了。高考结束后，我们选来选去，最后决定让她去上海读大学，而且读的还是中法合办的那种，国内呆两年，然后再去法国待两年。你想呀，上大学，当然要去大城市。相比较北京，上海更现代化，然后再去国外待两年，多好。而且我们还给她选的是国际金融贸易那种专业，多好。”

“那还真是不错，你女儿很优秀呀。”

“我女儿考了雅思，你知道的，那个多难考，可她大一就考过了，你说厉不厉害，她想去加拿大。”虽说是骄傲的神情，但是师傅的眉头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

“出国留学也不错。我听朋友说过，国外的大学往往大一都是公开课，不划分任何专业，可以按学分随意选。为的就是让每一个人充分地去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然后选择自己真正想学的。如果中途改变主意了，换专业也是相当便利的。”

“哎，话虽这么说，但我女儿是想去加拿大找人。大一开学没多久她就自己跑回来了，把我气的。不过看她那么努力复习英语准备考试，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你说本来学的好好的，放弃多可惜呀。”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留学意愿，竟还是源于爱情的力量。这让我不免感叹，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敢爱敢恨，活的爽快。

“这情况还真就复杂了，毕竟她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求学。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确实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所以说，恼火呀……”

“师傅，前面的路口倒左。”眼看车子就要开到我家楼下，可他显然还没有讲完。我说没关系，你接着说。

“那你觉得，我们该放她出去吗？”

“这个，恐怕旁人无法帮她做决定吧，毕竟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哎，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到最后也许总会放她走吧。毕竟这是她的人生，怎么过，遇到什么人，这些都要看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缘分了。”

看着这位开着深夜出租的父亲远远的离去，我想，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恐怕还会小心翼翼的向每一个上车系安全带的乘客，咨询着对于女儿未来选择的疑惑和纠结，向每一个他觉得有出国经历的人，倾诉着对女儿美好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