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打扫清洁、洗衣做饭这些俗事与我无缘。我的生活自当充满诗情画意、偶尔小酌怡情、抑或背包远行。每每被我妈催促去打理地板，总是诸多微词，她也因此忿忿不平，要么冷战，要么剑拔弩张。我唯一心甘情愿的家事劳动便是整理房间。横扫千军如卷席，清理的本事我自诩一流。早几年应该写写规整心得，后来看了《断舍离》哑然失笑。我极为痛恨我家的地板，当初装修的时候我还没有话语权，只好听之任之。等搬进去发现，我老爸的审美确实与众不同。他弄得暗红色的地板，稍微侧头就可以看到一层浮尘。生活在浮沉严重的城市能有这种勇气，使用这么难伺候的地板，实在是任性啊！所以，上大学那几年没到假期被逼迫去擦地我就叫嚣日后一定砸掉重整。作为卫生标准看齐卫生部的老妈来说，地就是脸面。脸上长斑那是自然灾害，地面不清洁就是人祸。我对此甚为不解。
工作第一年的春节，到领导家拜年，颇有一番感慨。我们领导系着围裙在厨房忙里忙外，她做的独家秘制鸡翅颇受欢迎，其他食物也色泽鲜艳诱人、味道清新可口，骨瓷的餐具透着考究，摆盘更是细致精巧。她们家更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在办公室从未听过领导讨论如何做家务的秘笈，也从未抱怨过家务的劳累和艰辛，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她一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家里打理的如此剔透，当然家政帮忙也不是没可能，闲谈的时候领导说她近日天天都是打扫到深夜，年前大扫除的劳动强度很大，再加上她们高管层天天开会，根本无暇抽空，只能在长期“大会战”之后撸起袖子往死里干。我有点不解，完全可以请工人的嘛，领导苦笑道，请过，但整得跟灾后现场似的。与其找人来不如自己辛苦点，还能达成满意。这件事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回家以后像老妈转述了所见所闻，我妈断定这个领导定是值得追随的好老师。大概是年龄小的原因，个中情形不能参透。但后来真的是验证了，但凡事业成功的人，生活一定也是井然有序。所谓好的生活质量定然不是每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家里的一粥一饭才能体现细微之处的温馨和安逸。
后来的某次去外省一个朋友家。她老爸是当地的厅官，听说女儿的朋友要来，非要亲自下厨。叔叔是无锡人，那一首好菜烧的简直绝了，连小时候吃过的我爸从南方出差带回来的烤麸都是叔叔亲自炮制。我那朋友，从小养尊处优，老爸又烧的一手好菜，定是个顶级吃货。我自然而然的这样断定，但后来的深入了解，才知道这位小姐的衣服都是自己手洗，因为小时候父母亲就教育她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个朋友现在异国他乡，依然是以取悦自己为要务，吃馒头稀粥、哪怕是麻辣火锅都是自己从国内背去的各种调料及家乡的一些食材，有一次刚跟周公相会不久就被她的越洋电话揪起来了。她兴奋地说，在当地的超市竟然买到了家乡的辣酱。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后来直到自己系上围裙乐在其中的时候才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生活的态度也确实能够显现出一个人原生家庭的状态。所受的教育、所经历的生活、所传承的家风，都会在他独立后的家庭中有所体现。倘若接受邀请去某人的家里做客，这确实是了解对方的大好时机。倘若对方家里的衣服都摞在椅子上，沙发上、茶几上到处都是杂物；厨房的水槽堆满没洗的碗筷、卫生间到处都是洗完澡脱下来的臭袜子。我想，对他描述的未来愿景、对经济文化各个领域的侃侃而谈恐怕马上心里就有了疑问。
表妹结婚的前一天，我把她家的洗手间承包了。这是我有了孩子以后，越来越多做的事情。就连地上的马赛克缝隙也被我用小牙刷刷了个干干净净。表妹说，姐你要是失业了当个家政也一定会是个行家。好吧，我的人生的一万种可能又多了第一万零一种。其实是不想让“小脚侦缉队”到她家检查卫生，给她打个血红大叉。然后给她扣个不会操持家的大帽子。表妹那时当然和我当年的态度是一样的。家务这种事怎么能成为生活的主流，还有那么多大片没看，还有那么多剧没追，还有那么多咖啡没去喝，还有那么多场音也会没去参加......前几天看表妹的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是给她家小娃精心研磨烹制的肉松。不由地点了个赞。
偶尔加班的生活依然进行，偶尔还得依靠泡面果腹。但只要不加班我一定会在每天郑重其事的做一顿晚餐。哪怕只是下一碗面片儿也要弄点凉菜、哪怕炒个土豆丝。一次做饭的当口，有个朋友打来电话。我说我在做饭，他立刻笑话我成了围着锅台的“锅婆子”。我说中国妇女下班后基本上都会钻到厨房，没啥可大惊小怪的，他说他结婚后几乎都是在外面吃，现在谁还在家里做饭啊。听了他的话，我的胃条件反射般的突然有些痉挛。陈年地沟油在体内估计都堵塞肠道了。纵然没有经济压力的考虑，也不能把嘴交给各类食肆，将味蕾浸泡在各种调味剂中。
做家务这件事纵然不需要天赋，但至少也得有些悟性和能力。我妈在调教我这方面的能力总是不遗余力。虽然我仍然不会女红、织毛衣，但穿白袜子走在地板上绝对不会变成黑的。扫地、趴在地上擦地又是极好的锻炼方式，不至于痛到生无可恋。
过年前几天，工作搞得人焦头烂额，忙完手头工作回到家还要爬高上低擦擦洗洗、把买的年货大整特整一番、把食材炸好、煎好、规整好，制成半成品。洗带鱼、刮鳞这项腥乎乎的工作必须佐以不烧脑电影，把IPAD立在旁边，边听对白边干活。洗完、切好、淹上基本上接近深夜了。有种感受叫做，真有成就感。
切实的生活其实是这一粥一饭，除了诗和远方也总得过日子。但凡想把日子过成月子的，就得用小刻刀雕刻时光，像摆盘花一样精雕细琢。有扫天下之志，先扫好一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