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爸爸的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

        你去世已经十个月了,这十个月我的内心波澜起伏,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说。

        我最近狠狠地咳嗽了一场,先是在诊所吊三天水,贴了三天穴位敷贴,却变成了肺炎,现在又在安医二附院吊水,还好不是新冠,从咳嗽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

        最近几天我夜夜失眠,身体没有力气,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却常感觉到饿。最难受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要不行了。我在那样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病危的时候,那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内心有很多话要说,就那样呆呆的,眼神空洞疲惫。这一次,我深深地理解你当时的感受了。我在做咨询的时候共情别人是一种习惯,可是在你病重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和你共情,甚至经常害怕自己受不住你的重病带给我的经济和精神负担,很多时候我选择了情感隔离。一直到你去世的时候办葬礼,我感受到最多的不是失去你的悲痛,而是民俗葬礼的繁琐和对我的消耗。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我开始想你,内心像是拽了一根弦,偶尔在某个瞬间突然痛不欲生。

        但我很少和别人说到这个部分,痛深藏在心底。越是压抑,就越是折磨自己。最近的咳嗽,我前几天一直在思考,我的咳嗽是要表达什么。今天中午我放任自己大声哭出来的时候,老公抱着问我,我突然就有了一个觉察:我在你病重时隔离了对你的情感,不敢和你共情,我甚至都没有特别认真地陪你聊过几次,现在,一股强烈的自责在我的内心,我没有用需要表达对你的愧疚,但我却在用生病来看见你,最深的连接就是吃你吃过的苦。这次做肺部CT,显示我的肝脏长了一个小囊肿。我突然想到你最后死于肝脏的转移癌,这么契合,使我相信我的潜意识想要体验你。

        昨晚几乎整夜失眠,从卧室到客厅,我散着发焦躁不安。闭上眼睛,我总是想到你,你痛苦的、疲惫的样子,还有在你病房里我亲眼见证的一个老人的死亡。一种恐惧袭来,我确定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前的折磨。

        爸爸,我对不起你,我把我对你的歉疚总结一下,有两点:1.我没有在你病重时给到你最周到的照顾。2.我没有按照你的遗愿,在老家举办葬礼,而是为了方便直接把你送到了殡仪馆。如果你在天有灵,你会原谅这个不孝的女儿吗?对不起……

        我想我内在根本还没准备好和你分离,还想挽着你的胳膊撒娇,或者在你抽烟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拔掉你口中的烟,然后嗔怪你又吸烟了…你每次自豪地和朋友提到你的“宝贝女儿”时,我可以感受到浓浓的父爱。如今,我再也无法享受那样的感觉了,我必须要自己面对痛苦和分离。

        爸爸,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爸爸,我把歉疚和想念交给你,把我自己的人生拿回来,我相信你无论在哪,都会祝福我的,祝福我平安、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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