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分数终于出来了,成绩不出意料的一塌糊涂,我已经不想再听安慰,不想再被指责了,从明天起,我想做一个幸福的人,再见了,我最亲爱的爸妈,再见了,我最爱的一切。”
那一天,一对儿夫妇来到我的占星馆,他们双手捧着这封告别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们的孩子,不见了。
这对儿夫妇,我很有印象,高考前一周他们还来过,那段时间是我的事业高峰期,来占卜的考生不计其数,但是父母也跟着来的,倒是十分罕见。
孩子的妈妈嘴里带着很浓重的乡音,一见面就急头白脸的:“先生,恁跟俺嘞娃算算,你瞧瞧!这高考马上都来咧,你看看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捉急!天天咋着都不看书,一点儿他也不上劲儿咧!咦~可急死俺了!先生,你替我说说他!”
面对这滔滔不绝的话语,我也着实无奈,摆摆手示意先让他们坐下:“嗯~姐姐,我先跟你说明白了,我不是算命的,你不用一直先生先生的叫,还有,我也不是心理辅导老师,您孩子高考上不上劲儿,这个我能力有限,帮不了您,我这儿还很忙,你们不如另请高明吧,我知道城北有一个心理学专家……”
“咦~你可别说了!恁听俺大侄女说了你可有本事了!咋了?嫌俺土里土气了就不管俺了?你这是瞧不起人啊!娃儿~你看到没有,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到哪都没有人能看得起咱!娃儿,老头儿,咱走!”
“诶诶诶!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占卜是吧?来来来,坐!坐!我给你们看看好吧?”开了占星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无理取闹。
我打开抽屉,掏出了我的塔罗牌,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布上,为了增加仪式感,我还点亮了桌子上的白蜡烛。
“咦~孩儿他爹!恁瞧瞧,这才是活神仙哩!你看看,点这个蜡是不是招魂儿咧?”
“孩儿他娘啊,恁可别丢人现眼了,这哪是招魂儿啊?这咋瞧都是请神仙呀!”
我揉了揉眼睛,简直哭笑不得,为了让他们安静点,我还是把蜡烛吹灭了。
“嘘~孩儿他爹,咱俩别吭气儿了,神仙让他请来了!”
我被这俩人搞得一脸懵#,算了,还是节省掉所有不必要的步骤吧,我开始已最常规的方式开始洗牌、切牌,先用牌阵“时间之剑”大致了解一下孩子的学习状况。
“好,小伙子,先来从里面抽出三张牌,分别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开牌:
第一张(过去):星币七逆位
第二张(现在):宝剑三正位
第三张(将来):宝剑九正位
切牌:
星币十
我心头一颤,无比心疼我眼前的这位小男孩儿,说实在的,他真的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大的压力?我抬起头,看向他衣着朴素的父母,瞬间脑补出一部电影,名字叫做:“天真男孩被毁记”。
在我面前坐着的,曾是一个朴素的少年,可能手里拿着一个棒棒糖,都高兴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然而,他有一对“望子成龙”的父母。
“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小男孩每天都被这句话腐蚀着内心,然而什么是命运?什么是出路?他根本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本来嘛,像他这个年纪,如果他早出生几年,他现在应该在池塘里摸鱼抓虾,偷鸟蛋……
他在这样的压力下慢慢长大,他学会了琴棋书画,精通了拉丁、街舞、跆拳道……然而,这些他都不喜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改变命运,要改变什么命运。
高一,他又面临了巨大的压力,来自于高考的压力,从他还未踏入高中大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父母就叮嘱他:“现在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
孩子,也是人类,他们不是学习的机器,这样的教育模式,只能培养出疯子。我相信,现在这个男孩,他已经疯掉了……
一模,二模,三模。成绩一次不如一次,他伤心了,难过了,绝望了……并不是他不懂得如何发泄这些精神上的痛苦,而是他发泄痛苦的途径,老早就被他的父母掐死在了摇篮里,他没有任何兴趣爱好,有的,只是一些特长,一些,没必要拥有的特长。
高考,终于临近了,现在的他,已经被成功洗脑,他坚信: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他似乎懂得了什么是命运,懂得了为何要改变,他的精神极度紧绷。
失眠、烦躁、没有胃口、甚至会恶心呕吐……他真的要疯掉了,他急需要休息和放松,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他的父母却仍在他耳边说:
“加油啊!再撑几天!胜利就在眼前了!”
“辛苦这一会儿,幸福几十年!”
“你现在玩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
一字一句在孩子的心里暴击,简直就像是希特勒附体。
一个善良的人,是他妈妈的大侄女,她应该是我过去的一个顾客,也许她已经经历过高考,她想劝叔叔婶婶放过她的表弟,可他们听不进去,于是,她介绍他们,来这里找我。
然而,对于这样的父母,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是算命先生,也没有学过什么逆天改命,我只能试着说服他们,让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好一点,但是他们这个样子,一定听不进我说的话。
我挥挥手,向他们俩个示意:“那个,你们过来一下。”
“好嘞!好嘞!恁说,恁说!”
“我跟你们说啊,教育孩子这种事情,其实不能心急……”
“听着了没有啊孩儿!学习不能太心急!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俺一天天一天天跟你说!你啥时候听过俺一句……”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先别说话,我教育教育他……”
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相对于这个孩子,这些父母才是被洗脑最严重的人,现在任何言论对他们都没有了作用,他们只能get到对他们的理论有支撑作用的话,而且,还是曲解以后的。
或许,只有他们真正面临一次失去,才会后怕吧!我心惊胆战的看着那张宝剑九,面对这个不幸的“未来”,我竟然一点挽回的办法都没有。
终于,在那位母亲用着一副几十年的乡音在孩子面前讲了两个多小时的宇宙哲学和人生哲理之后,他们离开了……我想,如果她普通话好一点,站在一个大舞台上,可能马克斯都要惭愧了吧……
高考结束了,孩子们忙着填报志愿的事情,我的生意又进入了高峰期,在我忙着看这些个大学的招生简章时,有人敲门,没错,是那对夫妇,他们的孩子不见了……
“傻#算命的!你把我的儿子还我!你把我的儿子还我!*你@的!你个#养的……”
应该说,我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但是我并没有想到,他会莫名的消失,选择离家出走,我大吼一声:“别说话了!你还想不想知道你孩子去哪儿了?”
我掏出了口袋里的迷你塔罗,放在手心感受它的魔力,我必须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现在的我真的很急躁,我不想让那个可怜的男孩儿出现任何意外。
抽牌:高塔
一瞬间,我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这让我不能淡定了:“你们快点仔细想想!在你的孩子可以到达的地方里,有没有河啊水啊的地方,有很高很高的桥的那种!”
“俺们镇上有个……有个大拱桥……”
我转身取了车钥匙,门也不锁的拉着他们冲了出去:“快,上车!告诉我怎么去!”
路上,孩子的父亲给我读了那一封告别信,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像极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是一首乐观的诗,诗写的很美,但是所有的美都在明天,处在今天的自己仍旧一无所获;所有的幸福都在明天,今天的自己依旧不幸;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美好的明天,似乎从来不会到来……
这样来看,每句话都像是在给这个世界告别,似乎在祈求在今天死去的自己,可以在明天投一个好胎。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有个温暖的名字,世界这么美好,却与我无关,面朝大海,只能看见一片汪洋,春暖花开,只在你转身即可看见的地方,然而你却转不过去了,因为大海已经慢慢的将你淹没……
我似乎看到了,站在桥头的男孩儿,正准备一跃而下,了结自己的一生,可怜的是,他到死也没有真正明白,命运是什么?为什么要改变命运?改变过后的命运就是现在的样子吗……
我想救他,如果我真的可以逆天改命的话……
“谁说你不能呢?”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我感受到了,我口袋里的迷你塔罗开始有一点点发烫,这副牌,是我一个奇怪的顾客送给我的,难道它真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们谁会开车吗?替我一下!”
我移坐到副驾驶,再次从口袋里掏出这副牌,我想,如果真的能救人一命的牌,也只有“死神”了吧!我抽出这张死神牌,想捧着圣人排位一样的捧着他,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念什么咒语或者什么的,我只是闭着眼睛在默默地祈祷:“伟大的死神大人啊!救救那个可怜的孩子吧!”
“好的,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听到声音,我吓了一大跳,当我睁开眼睛,竟然发现我手中的这张塔罗牌燃烧了起来,最后一点灰也没有剩,烧的一干二净。
“啊啊啊啊啊!老头子!快看啊!大神仙施法了!”
“孩儿他妈!这是活神仙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我们来到了这座拱桥,离着老远,我们就看到桥下围了一帮人,我们走上前去看,果然,男孩儿湿漉漉躺在地上,仍是昏迷状态,但是从他起起伏伏的肚子来看,他还是有呼吸的,显然,是被什么人救了。
“孩儿啊!孩儿啊!你可醒醒啊!”
“妈!我刚刚看到,一个……一个会动的骷髅头……”
“傻孩儿啊!那是小鬼儿勾你的魂儿啊!你可算是没有事儿啊!咱都得谢谢这个活神仙啊!活神仙!恁啊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看到这一幕,我简直哭笑不得,前一秒还不停地用脏话怼我,现在我倒是成了活菩萨了,我没有搭茬,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我相信,经过这一次经历,他们应该真的会走进孩子的心吧。从高塔坠落,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我回到了占星馆,拿出了这幅短了一张死神的塔罗,这副牌已经不能用来占卜了。 但是……孩子看到的骷髅,不就是死神牌上画着的人物吗?
所以……这副牌,究竟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