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元春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这是《红楼梦》中贾元春的判词。判词前面“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 (“弓”即指“皇宫”;橼(yuán),一种叫佛手柑的植物,指“元”)。

      心疼林黛玉,心疼史湘云,也心疼薛宝钗,可更心疼贾家这个大姐姐。

      “二十年来辨是非”,应该指贾元春是在王夫人的悉心教导下,贤淑端庄,深谙人情世故,作为政治联姻被选秀入宫。首先是做女史,后被晋封为“风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是稳固贾家势力的重要支撑。

      “伴君如伴虎”,如果不能“辨是非”,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充满陷阱的皇宫里,小心做人、大胆展现,再依仗母族的上下打点,又如何能得到皇宫掌权者的青睐,得以接近皇帝又被皇帝宠信呢?

      遥想元春,一个贵族少女,百年家族的贵族气质,加上自己的美貌与天赋才华,应该是相当出众的。如果就这样,以长姐身份,引导宝玉识文习字,定能培养出贾家优秀继承人。再嫁个门当户对的好郎君,这一生应该过得安安稳稳顺顺当当。

      可是为了稳固家族在朝的权势,元春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进入皇宫内院(以元春的懂事,半句推脱都不会有。所以对宝钗另眼相待,许是从“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里读到了当年的自己吧?),煎熬数年,艰难爬到贤德妃的地位。想想这一路走来,要经历多少惊心动魄之事?喜怒哀乐都不能随意,酸苦愁闷与伤痛,只能默默承受。人道是贵为妃子,该享尽荣华富贵。却不知如履薄冰刀尖舔血有多难过?富丽堂皇的内宫,是元春眼里“见不得人的去处”。

      “榴花开处照宫闱”,夏天最热的时候,榴花开得最红火,喻指元春在皇宫备受宠爱,所以才会回贾家省亲。贾家耗资十万银两建大观园,元宵节迎元春归省,此便是秦可卿死前告知凤姐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事。

      表面的光鲜盖不住贾府的没落。贾府的衰落,是从骨子里烂起的。三世家奴焦大亲眼见证贾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个个挥金如土骄奢淫逸,银子出的多进的少。元春的封妃,不过是盛极而衰的分割点罢了。

      “三春争及初春景”,此句解读多种,我觉得应该是指后面的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的命运无法与元春相比,元春是荣府女子中地位最高的,但是“虎兕相逢大梦归”。大梦归”,说她在寅卯年之交归于太虚幻境。

元春之死,众说纷纭。或许是妃子争宠的失败者,或许是一时不慎得罪了皇帝,或许是门阀斗争中的第一个牺牲者,又或者是一直无子嗣为皇帝不喜。更不可思议的,是索隐派,把她解读为被崇祯帝凌迟处死之袁崇焕!我更愿意相信的是,贾家已历百年,不肖子孙不思进取,败家败业,底子已掏空,已经没有余力贿赂那些掌权太监,元春失去娘家的支持,被小人趁势暗害,内外交困,焦虑不安,最终身体不堪重负而病死吧?

      [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与秦可卿托梦类似,都是预警,提示贾家要远离官场是非,未雨绸缪,早留退路。

      元春一死,更是加速了贾家的衰败。可怜一品貌俱佳绝代芳华之女子,最终零落成泥,怎不让人怅然叹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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