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后的日子里,自己变了很多;却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变化缘何而起,又究竟是好是坏。
我素来就是一个喜欢平静的人,现在自己本身却已是无比的平静了。父亲刚去世时,我每天都沉浸在痛楚之中;却只能把这痛楚留给夜晚的清寂——好似梦中的父亲总能给我带来久违的温暖和欣慰,然后便是醒来时更加深沉的悲痛。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却已丝毫没有了往日可偶尔体会到的激情。自己的内心就像包裹了一块坚实的冰;它使我逐渐走入平静,走入那深邃而又幽远的平静。
似乎之后的我便少了许多的牵挂,竟然对死亡也失去了畏惧感,觉得自己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再敬畏生命。相反,我对生命变得倍加珍惜;无论于自己,还是于他人,甚至是大千世界的任何一员。
我也很少厌倦。因为我已学会不在乎那些让我厌倦的事。而后,我便有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中。父亲的离去使我彻底明白,母亲就是我怀中揣着的一块金子,其珍贵的程度值得我用自己的全部去爱惜。
昨天晚上又梦见了父亲。他抽着烟,说着话,全无生前病痛的模样。这使我感到十分温馨。然而到了本该吃饭的时间,他却不在家,只剩下我与母亲,默默地坐在桌前。这又使我十分的悲凉。我想,我对父亲的记忆应不只是在梦中的吧?
在我记忆里,父亲与我之间有着太多的“唯一”。他唯一问过我一次学习成绩;当时我摆弄着床前的鞋子,回答道:语文91,数学92。他唯一训斥过我一次;当时他站在屋门前,激动地面红耳赤。他唯一夸奖过我一次;当时我趴在缝纫机上写下新房的安门对联,他看后高兴得满脸笑容。他唯一跟我在小河湾捉过一次鱼;当时他兴奋得像个孩子,嚷着叫我回家拿瓶子装鱼……
我不喜欢为自己的行为做过多的解释,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解释便是掩饰”,而是觉得人与人的遭遇不同,心境也就不同。解释倒不如顺其自然地体会。
生命啊,总是在脆弱中获得坚强。然而,对于生活,其状态却是如此的丰富多姿。所以,如果我的心感到充实了,又何必太在乎我这个生命体位于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