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说:“三样东西有助于缓解生命的辛劳:希望,睡眠和微笑。”
大致上可以认为康德是无欲无求的隐士,他的思维缜密而冷静,哲学家的深邃与他结缘,思想家的疯狂与他无缘。康德的作息时间如太阳的运行轨迹一般稳定,我想他的睡眠总是惬意的。
我不知道康德在村落间漫步时是否长带微笑,他是一位严谨得近乎苛刻而偏执的人,然而面对自然:树木与落日,原野与星空,大概他是面带微笑的吧。
一个尊敬道德律如尊敬璀璨星空的哲人,对这个世界必定是抱有希望的。他的著作虽然晦涩难懂,但他的理性之光如月,返照着希望的日光。这种光芒亘古存在,只要太阳还悠长地在它的轨道旋转。
如此说来,康德才是生命意义上一个幸福的人。希望,睡眠与微笑如生灵的甘泉滋润着他,让他不会感受到生命的辛劳。是以,康德以瘦弱的身躯却能健康地活至杖朝之年,不能不说得益于他心灵的无欲求,平静如湖。
若以音乐家来比拟,尼采是贝多芬,热情如火,但尼采要更疯狂;康德如莫扎特,澄静不波,但康德要更旷达。
不求闻达于诸侯而其声名自显。终身独居于柯尼斯堡的康德从未远游,但他的名声却响彻整个星球甚至延续至未来的无限时空。若以生平而论,康德的一生真是乏善可陈,没有波澜没有悲欢离合的起伏,倘若要写他的传记,恐怕只能写成对他哲学著作的学术讨论了。
康德似没有情人,哲学就是他的情人,终其一生唯有哲学与他陪伴;康德亦不嗜吃穿,知识才是他的最爱,终其一生不曾中断他的灵性之光。没有谁可以阻止他比教堂钟声还要准确的例行散步,唯一的意外是因为他被卢梭的《爱弥儿》吸引以至于忘记了散步的时间。或许,这可以称得上是康德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意外了。
如此说来,康德真不是有趣的人。不过这种判断有趣与否的标准,不过是世俗的律尺罢了。康德必然是不在乎的。他的人生有趣得紧,快乐得紧。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康德悠游于一方平静的小池之中,悠然自得。
若他生在中国的晋朝,陶渊明大约愿意和他毗邻而居吧。然而陶潜爱饮酒,康德是不爱的,他是一位谨慎节源的财务规划者,他的收入菲薄,必然不会为了饮酒而债台高筑。他的理性更给不了他诗意,亦不愿意纵情山水而披风戴雨,他对未来并不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桃花源。如此说来,康德与陶潜做不了朋友,唯一可与之共享的志趣,大约只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