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因师弟这几天总是在文殊殿前坐着发呆,自打那云桂姑娘来过后,他就一直如此。
一周前的庙会,我们师兄弟几个没劳烦师父,自顾自地迎接各位香客,在自己负责的几个佛龛前对着来往的施主们打着手势,口念弥陀佛。若见施主有了拜佛的心,便移步过去对着初来的施主示范拜佛的方式,顺便卖卖香和祈过福的彩带。虽说念佛,可日子还要过,香还得续。
发现梵因师弟有些木讷时,我正在打扫着关二爷的香位。远远地看见梵因师弟正对着一位清秀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我走过去时他也没有注意,他的双手耷拉着,紧攥着衣袖,脸和脖子上豆大的汗流。
“施主。”我对这那少女施了一礼,边斜眼打量了一眼师弟,梵因师弟这才瞧见我来了,五官都显得慌里慌张的。
“施主有何事?”我说。那少女的眉眼盯着梵因师弟,有些调皮地眨了几下,才道:“没事了没事了,倒是这位小师傅很是有趣呢。”听闻此言,师弟的瞳孔这才缓缓地回到了现实,正张着嘴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时,少女已经转身离开了。
此后几天,师弟常常地坐立不安,念经时也常常忘词,每次我经过他时,总是听到敲击木鱼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都很不虔诚。
“梵硕师兄。”师弟叫住正要去菩萨那儿扫地抹桌子的我,我回过头,师弟杵在那里,左手伸向后脑勺上下摸索着什么。“师弟有事么?”我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师兄,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嗯,当对方融进了你生活中的一切,便是喜欢了。”“哦……”师弟垂下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转眼半个月过去,远近的施主们络绎不绝地赶过来,师父他老人家有事远行,这些琐碎之事全由我们打理。这几天刚好夹在冬末初春,冷也不是很冷,只是阳光刚好,我们都穿着长袍子,忙里忙外的浑身都出了汗,但有人例外。
“梵因师弟,你干嘛呢?”我看着立在文殊殿前探着脑袋来回张望地师弟,心里有些气。“师兄,你……瞧见云桂姑娘了没?”这一句让我顿感哭笑不得,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往人群中一指:“那些都是你的云桂姑娘,你有愣神的时间多去招呼几个香客可好呢?”
正当我要过去揪他耳朵数落一顿时,听见云桂姑娘远远地喊了一声,师弟满脸欣喜地踮着脚望着,我回过头,看见云桂姑娘一身黄衣,秀气的脸上一抹淡妆,倒是好看。
那一天,师弟一改往日的沉闷,和云桂姑娘聊了很久,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我叹了口气,望着那绣花鞋大小的夕阳,让几个师弟把门口的牌子都撤了。
自那天后,师弟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吃起饭来脸颊都夹带着欢喜,师父回来时问我们他怎么了。“他刚十六岁,玩玩闹闹也正常啦。”师父盯了我片刻,没说什么。
“云桂姑娘和六味堂的公子订亲啦!”梵岗师弟小跑着嚷嚷道。我看着他湿湿的一双鞋子,有些没好气的道:“水呢?”梵岗动了动嘴唇,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梵因师弟满脸消沉,小嘴张着,眉目间似乎有些阴霾。
湖严寺最近失踪了一位弟子,梵因。
湖严寺最近找回了一位弟子,梵因。
梵因师弟失踪那天去了哪里,我没有问,他接下来的数日,都很消沉。师父问我,我答:“他那个年岁,有时烦恼也正常吧。”“吃饭吧。”师父说。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不知何为喜欢
只是那佛案上的积尘
几日没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