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女人,身材娇小,面目和善,说话温声细语。
小姨和小姨父在外打工多年,当家里亲友都以为他们会定居甘肃的时候,他们回老家了。用打工挣的钱盖起了当时最漂亮的小洋楼。
九十年代中期,六间房,往上加盖两层,一共三层,十八间房。房里地面贴了瓷砖,房外墙上也贴了瓷砖,看起来干净铮亮。房外修了一个小院,小院周围种满了花草。
他们的小洋楼成为当地的地标。以至于影响了一代人对房子的审美观,十里八乡竞相效仿,纷纷修起了贴瓷砖的小洋楼。
有了漂亮的小洋楼,小姨就在老家安定下来,小姨父仍然在外漂泊。
有一年夏秋之际,田里稻谷成熟。火辣辣的太阳照着黄澄澄的稻穗,饱满成熟,低头弯腰。
父母亲请来乡邻、亲友帮忙一起收割稻子。自己家收割完成后又去帮乡邻、亲友;又或者,先帮乡邻、亲友收割,他们再来帮自己家收割。那会儿的人们,互帮互助,不收钱财,主人家管饭就成。
小姨也来明茗家帮忙。
午饭后,太阳毒辣,亲友们散坐在家里各个角落,吹着风扇,闲聊休息。
明茗坐在房门口,门口对着阶沿。她靠着门框,一阵夏风拂过,吹得汗淋淋的身子一阵凉爽,舒服得想睡一觉。
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阶沿对面有什么东西在游走,越来越近,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忽地睁开眼:“妈呀!好大……好大一条蛇!”
听着响动,房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操的操家伙,骂的骂娘。有提着棍子跑出来的,有扛着锄头奔出来的,有拿着菜刀赶出来的,有人骂:“妈的!大白天也出来吓人!”有人骂:“看老子不宰了你!”
那穿着花花绿绿漂亮衣裳的大蛇,早已吓得钻进墙缝,沿着黑暗处前进,找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便不动声色了。
任它如何聪明,也架不住人多眼杂,这个没看见,那个总看见了。
有人说:“钻进去了,在那一堆泡菜坛子中间。”明茗母亲会做泡菜,老咸菜,可好吃了。大夏天,就放泡菜坛子那一块地儿最是阴凉,蛇都喜欢阴凉地儿。
这个时候,棍子、锄头、菜刀都使不上劲儿了,大家站在那里干瞪眼。
小姨拨开众人,柔声细语地说:“让我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所有的男人都告诫她:“一个女人家,别靠太近,小心咬了你。”
小姨一边往里找,一边说:“啥男人女人的,别小看女人。”说着说着就在一个大坛子旁边停下了脚步:“好哇!原来你躲在这里。”
穿着花衣服的大蛇盘做一团,头向上伸出,朝小姨吐着信子。小姨驻足观察了两秒,说时迟那时快,一伸手,准确逮住了花大蛇的七寸,把它从坛缝里拖了出来。看热闹的男人、女人、小孩纷纷后退,胆子小的吓得尖叫起来。
明茗捂着眼睛,等她再睁开的时候,那条吓人的花大蛇已经被小姨用现成的稻草栓起来,挂在了墙外伸出去的木梁上。
明茗惊讶地看着她:小姨会抓蛇?小姨敢抓蛇?天呐!这怎么会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姨干的事儿?
明茗看看挂在木梁边上不停翻滚的大蛇,又看看温柔瘦小的小姨,终于憋不住问:“小姨,你怎么那么大胆子敢抓蛇?”
小姨笑笑,说:“我以前也不敢,看到蛇浑身起鸡皮疙瘩。后来,在一个餐馆打工,老板购买了养殖蛇卖给食客,慢慢学着抓,抓着抓着就不怕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明茗听得心酸难耐。一个柔弱的女子,要克服多大的心里障碍才能练就徒手抓蛇的勇气?
从此以后,在明茗的心中,小姨是一个女英雄——外柔内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