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姐姐的梦想是远方,我的梦想是家乡;长大后,姐姐的梦想是家乡,而我的梦想却成了远方。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我们一直做着与彼此相反的梦。可能是姐姐的年龄跟我相差太大的原因,我们很难在同一时间用同样的思维去思考人生。
我上小学的时候,姐姐在外面的世界奔走。年轻的心和美满的爱情给了她去远方的力量,所以那时,她要我们全家搬迁到新疆。那时的姐姐,活力、狂热、不羁,就像新疆的沙漠一样。可是我却不愿意,爸爸妈妈也不同意。我不愿意,是因为我的小伙伴们都在这里,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亲戚,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我不愿意离开这一切去一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那是孩子的思想,是对当下的满足和对陌生的恐惧。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当时的我想,可能也是因为不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而已。但现在我才明白,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落叶归根是一件特别重大的事情,一生在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土地上重复耕耘与收获,安分守己地生活,才不枉来人世一场。那时,由姐姐挑起的搬迁风波,在父母和我的极力反对下悄然平息了。姐姐爱我们,从来不做勉强我们的事情。
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姐姐已经历尽沧桑。为丈夫,为孩子。年轻时幸福美满的婚姻,早在时间的洪流中变了味。丈夫打麻将赌博,甚至出轨,孩子在外借读需要姐姐照顾。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姐姐自己掏腰包,丈夫从未给她一分一厘补贴家用。作为一个女人,她幸福了半生,也辛苦了半生。如今再谈起昔日关于远方的梦,姐姐说,她再没有年轻时那般狂热的心,也再经不起折腾,只想因孩子的缘故,守着残破的婚姻安稳过一生。可是,既已残破,何来安稳?我想,大概是作为母亲的缘故吧。两个孩子都快20岁,如何能离婚。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我既已是待嫁的年龄,加之姐姐的婚姻对我的影响,难免心生惆怅。可这些心思,年迈朴实的母亲不懂,因此只好向姐姐吐露。我说,女子一生,最怕不遇良人,我怕遇到一个对我不好的人,因为我没有姐姐那般坚强的心。所以,我想去远方,想去经历,想去流浪,等到看遍了人间疾苦,看遍了花开花落,用一温柔之心,找一善待我的人,安度余生。
姐姐拿了一只虫子给我,我因害怕不敢接,她就将它放在了桌子上。她说,小妹你看,它是不是很像糖宝呢。我一看,确实很像,只不过糖宝是绿色、会说话、头上长角,而它是白色、不会说话、头上没角而已。姐姐继续说道,她昨晚正好看了《花千骨》,今早去院子,便在院子里的树上发现了这只虫子,感觉跟《花千骨》里的糖宝很像,便捉了进来留它玩耍。她说,其实人生难免遭遇各种不幸,但我们并不能因此便失去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纯真和信心,哪种经历都是必然。努力过却依旧无法避免出乎想象的结果,那何不试着去接受呢。说这些,不是说你一定就会遇到一个对你不好的人,而是说,不管遇到哪种人,都是一种缘分。听了姐姐的话,心里忽然一片明媚。
姐姐未被时光侵蚀的心,是那只被我命名的糊涂虫。我未被时光侵蚀的心,是依旧有关于远方的梦。
有一天,梦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