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鱼端着米盆子在几个人后面排队等着淘米,胡思乱想着该怎样挨过这仿佛静止一样的艰难生活,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非鱼,你哪门这么瘦哦?是不是你妈老汉儿每天都嫌着你的哟?”
周非鱼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腔,默默地听着,心里想管你屁事!
看到周非鱼没有搭话,一个男的又装作亲热的语气,带着不怀好意的满脸阴笑,开玩笑一样的逗道:
“你妈妈又要给你生小弟弟小妹妹啦!等你有弟弟妹妹,你爸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你了!”
周非鱼看到这个男人的样子就感觉恶心,仿佛又看到他在幼儿园推转盘的情景,刚才他老婆说话时已经感觉到了她们心中满满的恶意,现在听到他的话更是显得不耐烦:
“喜不喜欢是我的事!管你啥孑事嘛?”
周非鱼淘完米快步的往回走,他真的有点担心,走慢了会被他们看出眼泪已经快从心里流到眼眶,虽然对于荀妹仔和苏理国从头到脚透露出的恶意无比清楚,但他们说的话又像是一根棍子一样,狠狠地从天上打进了自己心里,不得不说,那些话正是自己一段无比烦恼的心事。
“你怎么淘个米都要这么久?是不是一天不挨打就要皮痒?”
周非鱼刚出现在门口,周木匠便瞪大了眼,厉声训斥道。
“淘米那里很多人!”
周非鱼小心翼翼的答道。
“还在扯靶子。”
周木匠大声的吼道。
“不信你去问嘛!”
周非鱼怯怯地又心带不甘的小声回答。
吃过晚饭他便想早早地去睡觉,耳边又跟着响起了宋妹仔的训斥声:
“各人去吧尿屙干净啊!晚上又到处撒尿嘛!”
这个声音和声音中提到的事就像外面的夜色一样,越变越沉重,压得周非鱼感到喘不过气来,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撒了尿逃也似的就钻进了被窝。
他听见爸妈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很长时间,然后忽然周木匠问道:
“娃儿的眼睛不知道是哪么回事?要是不对就好了!瘦的像个猴儿,好像我们没有饭他吃一样。”
宋妹仔答道:
“胎里带来的!没法治了。和王岭刚那个女儿的眼睛是一样的,对眼。”
“ 不晓得他上辈子是什么变的?现在成这个样子,还那么坏!他就是故意饿瘦的。”
周木匠略带责备地说: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他这么小一个小娃儿知道什么?还故意饿瘦?”
宋妹仔兴意盎然的反问道:
“你还不相信哦!”
“他一天到晚的花着个脸出去,帮他洗脸也不准洗!穿件衣服油咣咣的!非要打他,他才愿意换。”
听罢,周木匠沉默了。
宋妹仔继续意犹未尽地说:
“反正这回我是要生下来的。是个女儿!那个花花儿和龚赖子是一样的人!三岁看到老。”
“龚赖子小时候端瓢饭跑到牛儿洞里去,他妈老汉找他三天三夜没找到,急的要死!后来长大了一湾房子别人一窝兔子就换出去了。”
“有一年跑来一个河南的女的,我妈老汉儿把她带到队里的红薯窖去看,故意逛她说是龚赖子家的,好不容易撮合他俩结婚,生了个女儿,谁知龚赖子一天到晚喝酒,最后硬是把人家两娘母逼死了!纯粹是打死的。”
宋妹仔滔滔不绝地控诉着。
“反正我们以后莫想靠他。就算他眼睛不是这样,也靠不上他!”
“你要是不生这个女儿,老了,像龚赖子他娘老汉。死在床上都没人知道!”
只听周木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陷入了长长的寂静之中。
周非鱼听到妈妈这番话,哭了。他不敢相信!
虽然妈妈很有点可恨,但是在他的印象中也仅止于,洗脸的时候紧紧地抱住头,用毛巾狠狠地搓脸,好像要把脸上搓下一层皮,然后又用手指用力的朝耳朵里钻,痛得钻心,或者拿着棍子追打他,要他换下那件爱穿的脏衣服,最多是不听她的话咬牙切齿地骂人,象箭一样射出许多怪话让自己痛心。
何况,在没有惹到她生气的时候,她还一遍一遍的复述自己小时候长得多么可爱,人见人爱!特别是一岁多的时候,晚上没有见到她就会哭闹,不愿睡觉,只要保姆抱到她上班的窗口看一眼,她对我说一句赶快睡觉,我就会乖乖地睡觉。
还有她说的三四岁的时候,带着我坐火车去渡口探亲,我背着小包包跑在前面去占座位的样子!
“难道她说的是假话?”
周非鱼真的怀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怎么突然变得跟两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