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下起了大雨,明明是午后,天空却黑的仿佛是深夜。咖啡店内鸦雀无声,三名女仆和店长在强装镇定,为我们每人端来一杯果汁,但没人动手拿来喝。王同学继续低下头写作业,但手中的笔并未落到纸上。面对朋友的离奇身亡,大雄陷入了沉默,他本想坐到王同学那边的桌旁,但后者发出一声破音的呵斥把他赶了回来。他又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我这边,我微微点头,他便立刻逃似的坐了过来。
冯羽站着墙角,抱着向店长借来的近两个月预约记录和账单在看,不时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一些记录。随后,他又进厨房走了一圈。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好像刚才完全无事发生。
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大雄在拍桌子。他此时完全失态了,喊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喂!那两个女人,别看了就是你们,煮咖啡的和上菜的那两个,既然咖啡有毒,那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下的毒吧!不对,搞不好是你们合伙干的好事,没准这整家店都不干净!”
受到指控的两名女仆——塔可和雪菜——又急又气,脸涨的通红。此时她们完全失去了女仆的气质,与大雄争辩起来。
店长也有点急了,走上前挡在女仆与大雄之间,说:“这位客人,请您先冷静下来。我认为这事还是等警察上门处理吧,在未经审判之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们店内的员工。”
但这番话对大雄来说似乎是火上添油,他的怒气更加旺盛,伸手把店长向后推了一步。我当时认为,一场打斗就要发生。
“都给我停下!”令这场争吵终止的,是冯羽雄浑有力的吼声,“都别吵了,我已经搞明白事件的全貌了。”
2.
冯羽走到桌前,拿起一杯果汁,在众人的注视中抬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他走到店的中央,把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
大雄沉不住气了:“你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又说搞明白了,现在又在这表演哑剧,你究竟想说什么?”
“以下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我不是专业人士,但在我看来着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如果与后续的官方调查有出入,请以后者为准。”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听到了一段精彩绝伦的推理。
3.
以下是冯羽的原话,我尽可能凭借记忆将其还原了出来:
我首先要说的是,在咖啡中下毒致人死亡,这是目前唯一能确认的事实。那么我由此引出两个问题:一,是如何下的毒;二,是谁下的毒。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毒是下在咖啡豆或者磨豆机中吗?我一开始确实有这样想过,但当我看见我和朋友面前空着的咖啡杯,就立刻排除了这个想法。那么,毒就应该是下在咖啡杯中了,这是我的第二个猜测。可是这样一来又有说不通的地方,钟先生要续咖啡的时候,用的是他已经用过一次的杯子,在煮咖啡的时候,这个杯子一直放在他的面前,直到咖啡煮好了才由雪菜拿来倒入杯中。这一点大雄先生可以证明,对吧(被叫到名的男人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只剩下最后一个猜想,毒应该是下在煮咖啡的水中。
接下来,我要思考的是凶手如何做到精准打击目标,我并不相信这是一起无差别攻击,否则我的朋友明智喝下柠檬茶的时候就已经倒地了,钟先生则会平安无事。
当我带着这一困惑走进厨房时,我恍然大悟。各位可以进厨房看看,台面上有两个用于调制饮料的大水壶,其中一个已经用尽,第二个则用去了五分之一。我想,那五分之一的水应该是用来煮了那杯置人于死地的咖啡吧。
毫无疑问,凶手把毒药放在了第二个水壶中。但这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凶手如何精确的计算出客人点饮料的时机?其实也很简单,这家店有预约机制,只有提前两天预约的客人才能进店消费。既然能得知到店的人数,那么通过长期的工作经验也不难推算出客人消费的饮料总量。更值得一提的是,从预约表和账单上来看,这位钟先生最近一个月几乎是每三天就要来一次,每次都会点两杯咖啡。这大大提升了凶手作案成功的概率。
接下来,我来说说具体的作案手法。凶手无疑是店内的员工,下毒很简单,只需在开工前的准备过程中把毒药放进第二个水壶的盖子里。理想情况下,案发当天钟先生点咖啡时,第一个水壶刚好用尽,从第二个水壶倒水的时候,盖子里的毒药被水冲入杯中,一杯含有剧毒的美味的咖啡就制作完成。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被害人毫无防备的喝下去。
刚才,大雄指控冲咖啡以及上咖啡的女仆有重大作案嫌疑。但真的如此吗?结合我的推理,在冲咖啡的过程中,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以至于凶手完全不必操心。请注意,既然不必操心,那凶手为何要把自己安排在容易被怀疑的位置呢?凶手完全可以远离那杯咖啡,把自己的嫌疑降到最小。你说对吗,小樱女士?
4.
听完冯羽的推理,我们都目瞪口呆。女仆小樱看起来比发生命案的那一瞬间还要激动,她大声质问我的朋友,要他拿出具体证据。我也发现了一处漏洞,于是开口提醒冯羽:“老冯,你的推理确实很精彩。但你也说了这是个理想情况,你怎能肯定这一过程会如此顺利?”冯羽再次开口:“请大家看看我手中的店内账单,留意上周三的记录。明智,麻烦你读出来让大家听听。”我接过账单,大声读了出来:“八月十八日周三,小樱打碎水壶一个,扣除工资六十元。”冯羽立马接上:“我想,这应该就是一次不理想的情况,小樱女士为了不伤及无辜,只好把有毒的水壶打碎。可见,这起案件至少经过一次事先预演。”女仆小樱听到这,刚才的气焰瞬间消失了,她瘫坐在凳子上,低头望着地板。
冯羽换了个更温柔的语气,:“我再次声明,我所说的只是我个人认为最合理的解释,权威说明还是等警方上门吧。哦,你们听到敲门声了吗,一定是警察赶到了,效率真快。”
几分钟后,咖啡店的门被打开了几名警察进入店中。之后便是正常的流程,没有必要专门花篇幅记录。女仆小樱主动承认了所犯下的罪行,录完口供后,我们就离开了警局。
天已经黑了,看看手表,竟然是晚上八点半。我感到饥肠辘辘,于是拉着冯羽去到一间平价意大利餐厅吃晚饭。我趁机问他:“老冯,你刚刚还没说完,小樱的动机是什么?”他把视线从盘中的汉堡肉转到我的脸上,说:“钟先生和小樱女士的谈话,你应该注意到了吧。钟先生这么频繁的光顾咖啡店,肯定是有目的,至于目的是谁,我不用明说了吧。小樱女士明显是反感钟先生,而钟先生很可能在咖啡店以外的地方也对她展开攻势。杀人的动机有时就是这么简单就产生了。”
几天后,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作案手法和冯羽的推理几乎一致,而动机也确实是小樱不堪钟章的长期骚扰。
到此为止,本案算是结束了。我想我很难忘记在这间咖啡店里的经历。令我更加难忘的,是冯羽那高明的推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