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凌
1.
我和江小满认识，是因为一场组织诡异的活动。当时我俩都还是社团的小兵，被安排去吹气球，挂喷绘。当我还在吭哧吭哧地给气球充气的时候，小满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铃响叮当之势吹了一打气球出来。留下惊呆的我在一旁傻愣。“别发呆了，赶紧把气球串起来吧。”“恩恩，还得挂起来呢。”
搞完活动的时候，调皮的男生去场上踩气球，小满把拿了一把扫把，默默地扫了一地的气球和彩带。我看不过，上去帮她一起收拾。小满和我一起离开报告厅，请我吃了宿舍楼下的麻辣烫。那一天，我们收获了此后长达7年的友谊。
小学期结束前，我们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抽空去了一趟凤凰旅行。到的时候正是雨天，空气中充满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白天，我们沿着沱江徒步，汛期到来，沱江水涨了许多。晚上，就在城里找一家酒吧谈天说地。我对于以然商业化的古镇兴趣不大，却独爱古旧的吊脚楼和腰门上的装饰。小满拿着单反，从早拍到晚。像一只出笼的鸟儿每天都吵吵闹闹的。
我们枕着水声入眠，小满对我说，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在路上生活，去许多的地方，写很多的东西。
我说，江小满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2.
毕业那年，小满去了业内一家知名的杂志社当记者。因为跟的是社会新闻和深度报道，时常都要出差。她最常的状态就是，凌晨三点才到家，早上十点又要飞。我跟她说一个女生别这么拼啦，你这种状态怎么嫁的出去。小满回复我，虽然累，但是她觉得没有什么比亲身去看、去听来的更加真切。踏足未知的地方，远方的诱惑让她忘记了疲惫。
而我自己的生活，却也不见得梳理地清楚。毕业之后换了一次工作，开始转行做咨询，却总是不停地加班。我在11点离开办公室，已经是筋疲力尽。从超市抱着一打纸穿过城市，怎么想这都不是我要的生活。可是生活总有让你低头的办法。为了牛奶和面包，我还是在格子间里埋头苦干，忍受着充满着金钱味道的大城市的口音和似有若无的轻视。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真正属于这里。
3.
大概会遇上闫安也是命运的诸多巧合。一次陪客户吃饭，闫安是客户熟识的老友，一问才知我们是校友。他比我高五届，却已然融入了这个城市。那天交换了号码，回到家闫安就加了我的微信。坦白说，对于闫安我并不抗拒，但是他的公司是同行业的竞争对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不想过多地和他扯上关系。
“夏茜，夏草西，夏天的青草和西瓜吗？”
我有些尴尬，“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啦，我叫夏qian，不是夏xi。”
闫安露出了一丝让人有些无奈的笑容，“不好意思啦，改天叫你们老板一起吃饭。”
4.
回公司后我打听了一下闫安，他的名气不小，但也是毁誉参半。有人说他做事很有一套，能把不可能的融资做成，有人说他不择手段，为了利益可以出卖别人。我不置可否，每个行业都有它的规则，按规则兢兢业业生活的我们如何评判那些制定并且操纵规则的人。
一个星期后，我又遇到了闫安。那天，刚结束了某汽车公司的风险评估项目，部门主管Tony说要犒劳一下小组成员。我没想到，那天闫安来了，而且他竟然是项目的合作方。
“闫总，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有些不解。
“我和你们唐主管是多年的朋友啦，这次的项目我也有投资。”
闫安比我想象的安静许多。一顿饭基本上都没说什么话，这个男人半边脸落在阴影里，静谧成一座塑像。只有在别人问他的看法的时候，才说几句。显的很是沉默。
聚会结束，大家各自告别。我走了几步，电话响了。“夏茜，你是搭地铁来的吧。我送你回去。你就站在路口等我。”没等我拒绝，闫安已经挂了电话。
5.
夜幕中，我并没有扭头看身边的闫安。我觉得他之于我就像一个谜团，而我最好不要去触碰。“我在洛河站下车，太麻烦你啦，送到地铁站就好啦。”
闫安一手搭着车窗，突然说，“我有的时候会跑到香山看夜景，看着这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一环二环三环在天空下变的微不足道。有时候，你跳出那个圈子，就不再重要了。”
“闫师兄是厌倦了当下的生活？不过我觉得我还没有资格去选择，只能在万家灯火中找自己的安身之所了。”
“其实你有选择的机会的，夏茜师妹。”
下车的时候，闫安对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6.
我和闫安的发展速度很快。一半源于他确实是一个有着过人情商的人，一半是因为大概一个人的时间长了，也想谈个恋爱了。但碍于两人不同公司，又是竞争对手，我不让闫安来接我下班，也不愿过多地谈及工作上的事情。
我跟小满说，我恋爱了，吉凶未卜。她说，你怎么傻了，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好好享受。我说，小满，我想你啦。有时间来找我吧。
当闫安带我参加他的朋友聚会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离辞职不远了。Boss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劝说我尽早离职。我加入了闫安的公司，突然间走到了自己行业的另一面里。
起初闫安是极力反对的，她想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我们的感情和金钱搅和在一起。我说，即便是休息，之后又能去哪儿呢？
闫安最终同意了。我和他的核心图团队一起奋战在最前线。闫安是一个工作上可以完全割裂感情的人。并不是我们的感情被搅进了工作，而是他工作起来根本六亲不认。公司接洽了和某互联网工作的合作项目，闫安想借此打开网络的宣传平台。那段时间大家都过的很辛苦，闫安基本上一星期都没有回过家。我总是被他催着回家休息，然后在第二天一早看到他睡在公司的沙发上。我们做了两个方案出来，大家都知道我的老东家也在竞争这个项目，所以都不敢放松。我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之前更疯狂，做预算，验证可行性，稍有一点问题就紧张的不行。
7.
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是，我的前东家抢先了一步拿下了这个项目，更诡异的是，他们的方案和我们的很像。半个月的辛苦瞬间化为泡影。我知道其实如果想和财大气粗的前东家较量的话很多事情已经不在控制范围内了。闫安把所有的气出在了我身上，当着员工的面指责我，言之凿凿是我泄露了方案。我瞬间懵了，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结果因为太累了直接瘫在了地上。
我没有回闫安的房子，而是去了原来关系较好的同事家暂住。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闫安为何这样对我。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去找小满，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小满说，来吧，青岛的啤酒和蛤蜊在等待你！
我不想接闫安的电话，只是回了一个信息，出去散心了，不必找我。我终于见到了小满，我们像大学时那样喝着啤酒，骂着脏话，发泄自己心中的种种不快。7月的青岛，阳光柔和，海风让人有归家的触感。白天，我就自己在海边溜达，骑着车环城走。
“我准备辞职了。”小满突然对我说。
“怎么啦，你之前不是说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小满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不喜欢束缚，还是想出去看看。我申请了美国的传播学硕士，准备出国啦。”
“这么大年纪还读书啊，你真是疯啦。”我停顿了一下，“不过，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边走边看吧。说不定我就不回来啦。”
我们摊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旋转。如果停留在此刻，该是多么美妙。
8.
我又回到了这个让我情感复杂的大城市。闫安到机场接我，在车里，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终是先开了口，“公司最近怎么样啊？”
“还好吧，和BMW的合作还算顺利，现在准备试水一下奢侈品。”
闫安突然转过头来，“茜，我需要你，回来吧。”
我突然间没有了怒气，大抵还是心软。
“那天真的对不起，我必须给员工们一个交待，毕竟大家辛苦了这么久。委屈你啦。”
“以后别这样对我啦，我真的好难受啊。”
“不会啦，带你吃好吃的去。”
9.
那一天，我在闫安身边安然入眠，枕着他的手臂，听着他的心跳声。我知道自己离不开他，这种依赖让我茫然无措，却也是我活下去的养分。但是，我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吗？我始终不敢确信，他会不会陌生地连我都不认识。
我们在一起半年之后，有一天，我在饭局上碰到了之前的部门主管Tony。Tony问我最近可好，我说也就这样吧。他许是喝醉了。突然对我说，茜，你知道吗？当时闫安一见你，就像我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我是一直都很欣赏你的。他和我打赌一定要追上你...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他是铁了心要把你挖走啊。
如果？如果我没有见到tony，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呢？所以，我对于闫安的价值在于我们公司的情报吗？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回到家，我让闫安如实告诉我一切。他没有否认。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茜，这一切不重要吧。我喜欢的是你。”
“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利用我吧。用我去帮助你完成你的事业梦想。可是，你亲手毁掉了我经营起来的生活！”我冲着闫安吼。
“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茜，别去在意过去啦。”
这一刻我面前的闫安，就像我刚认识他时候的那样，深不见底，让人绝望。
10.
夏天结尾的时候，我离开闫安，也离开了大城市。下过暴雨的北京炎热异常，我走的很是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告诉父母我的决定。我不恨闫安，我感激他曾经带给我的时光。只是，我的眼里容不下不纯粹的爱。出于对自己和对这里种种的厌恶，我必须离开。
夏秋交接，天气燥热，我在青岛收到了小满寄来的明信片，小满说，加州的阳光让她晒黑了，可是她觉得很开心。每一段生活都有它的意义。比起当下的心境，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也许我永远无法活的像小满一样的洒脱，可是，我正在努力让自己回归本心。
我只想长途跋涉地返璞归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