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出于怎样的考量,最后大概还是易兆风妥协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自惊涛骇浪中走来,从不曾侧身哪个男人羽翼下,如今,自然也不会躲在他身后。
上头倒是满意得很,再没有比这更牢固的关系,仿佛自己亲手成就一段传奇。若不是一连串危险与杀机,两个成年人要突破心防走到一起并不容易,再添一点血泪交织、生死相许,简直就是感天动地的戏码。你说,做主宰者多有意思?
反正,日子还长,想怎么演,不过自己一念。赚钱之余,也要开心。
他们不常见面。没有谁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包括他们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Rainman和听命于Rainman的人也并无本质不同。正因为他们更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才更明白他们的事不在朝朝暮暮,而在他们都向着的那一点微光——如果这世界还有光的话。
“人家谈恋爱如胶似漆,你们谈恋爱老夫老妻,”何家慧一边给他列日程表,一边对着他满满当当的工作安排絮叨着,“易先生,有些应酬可以推掉的,正好抽时间去陪女朋友呀。”
“何小姐也可以休几天假的,我可不想被人说我这个老板苛待下属。”易兆风被她言语刺激惯了,有时也有心情回上两句。“趁年轻找个男朋友,免得以后年纪大了,谈个恋爱还要被人嘀咕。”
谈恋爱?免谈。何家慧人生计划大把,男人大概在100页之后。不懂的事就随你们吧。
到了画展现场,她又懂了。
“哦,原来你们约好的,还瞒着我。不好意思吗?”她一眼看见早到的令熊,正与人站在一幅画前闲聊。不知是不是某种心灵感应,令熊也恰好望向这边,便冲他们微微颔首致意,接着又转身与人攀谈。
何家慧看易兆风没有过去的意思,捅一捅他,“去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何小姐忘记今天的正事了吗?”艺术品交易水这么深,总要经常出来见见熟面孔,才好理顺这条路。他走到了刚才令熊驻足的那幅画前,扫了眼署名,去年开始才出名的新锐画家,已经拍出过很好的价钱。画家先生14岁就在法国求学,漂亮的背景,当然,也有漂亮的出身。送给京城老爷子们的钱送不出去,只好给老爷子们的子孙送点零花咯,而且,都不算是白送呢。
你看,令小姐一点都不傻,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想一想也就都明白了。
他看她不远处的背影,这样一个女人,美丽、坚强、聪慧、练达,曾站在她身后是怎样的幸运,能伴在她身边是怎样的幸福。而他懂她,她识他,无须言语无须行动,想到这些,一涌暖流慢慢淌过他心头。
画展可谓宾主尽兴,画廊老板说下个月还有一批新作到,届时还请诸位赏脸光临。私下里,令熊还跟老板说自己对艺术品市场很感兴趣,想投资进来,扩大画廊规模和社会影响,便另约了时间地点。
散了后出来,何家慧说自己要去新光看大戏,奇奇怪怪,年轻女孩子不去戏院看荷里活或者韩国爱情片,一个人听得懂什么咿咿呀呀。
何家慧便说易先生大概太忙,哪里知道大戏的好处,单说这戏文,她随口就唱了那句“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
千重山也好,万重山也罢,反正现在易兆风端端正正坐在令熊前面,重温着昔日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