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随着唢呐那破天的吹奏,孝子们让人听起来撕心裂肺偶有又让人感觉礼节性的哭喊,街边一户人家门口立着白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前来吊唁的亲戚宾朋和村里帮忙料理白事的村民人来人往,吵杂不堪。程攀坐在响器班子的棚子里看着鼓着腮卖力吹唢呐的张城南,他突然想笑,却又不知为什么笑。显然这不是一个适合笑的场合,虽然他只是一个被请来参考下葬的风水先生,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合时宜。
是张城南给他介绍的,给亡者家族重新选择一处下葬的陵地。农村的土地承包延包,让很多在别人耕地里的坟墓都迁移到合家自己的田地了。这种迁移大都在家族有新亡的人时,连同能记得住或主人家选择搬迁的坟莹一起迁往新选择的陵地。
程攀熟知亡者主家是一个什么心理,他自己认为做事还是要做的心安理得,毕竟自己是收了费的,而且酬劳不薄。在田地两三天的忙碌,程攀给主家寻找了一处下葬的地方。主家先前的几个坟按长次前后先迁出埋了新的陵地里。
今天到了出殡的日子,安葬新亡的这个人。他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按照习俗他应接受主家孝子的跪拜答谢,他谢绝了。他想着同张城南聊一会天就赶回县城的,可张城南一直卖命的吹唢呐,仿佛要真心真意对得起主家几个女儿们出的唢呐钱。
在村里男女老少围观下,盛着亡者遗体的尸体袋在孝子亲戚跪拜之后被几个青壮年男子抬着走向停在街口的殡仪车。又是一阵让人听着就落泪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再奋力的哭也留不住那个已经死去魂归冥界的人了 ,他终要化做青烟,唯留就一把暗色白灰。
哭泣的人群里程攀看见了一个身影,一身白色运动服,头上顶着孝。在她回头的那刻程攀才认出,就是前几天去到她店里说要买纸的那个姑娘。
本来决定要走的程攀离开人群重新回到张城南身边。他眼睛一直在找那个姑娘,又没办法去问别人。
“到后天你还得跟我干一个活,赵庄又走一个,都是老丧,九十了,一个老头 下面六个孩子。”
张城南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给这些,回头把你那小店关了吧,费神费心,虽说是你自己的店铺不用租金,但是绑人呀,把你整个人都困那里了”
“不行呀 ,我就那么一个清净的地,不开店,我都不知道去哪里。”程攀摆弄着手里的香烟,他不怎么爱抽烟。
“这个老人的二儿子是咱们市公安局政委,本来说起迁坟的事他不同意,说是搞封建迷信,可还不是拧不过他哥跟姐妹。”
张城南指了指跪送灵车走的那队孝子:“就是那个带孝箍没穿孝衣的,他是老二,听说老人倒头走那天,他出差回来没赶上,从村口桥头一步一步跪着回的家。是和个仁义人。”
天上的云有点密了,零星的小雨点开始飘落,程攀指了指那个带孝的姑娘转过头问张城南:“那个是老人什么亲戚呀?好像哭的挺真切。”
“昨天你们在地里找穴的时候我在这里见过,就是那个二儿子家姑娘,挺懂事,听说还不是亲生的,收养的一个”张城南看了眼程攀:“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你这大师给自己瞅瞅自己的姻缘呗。看上了的话,等老人过了百天我来给你保媒。”
“是她……”
程攀说了一句,突然又激灵一下醒了:“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像她这样小的姑娘很少能这么懂事了。”
“叫你大师你就老了,还人家小,我看你俩年纪一般大小。…………你不会真看上人家啦????”
饭菜挨边被端上来,亲戚宾朋和村里帮忙的人开始吃饭。吃过饭,不太紧要的人就可以各自回家了。和南方大部分地区不同,在这个北方的平原地区,通常年纪越大的老人出殡时间越晚。送葬的都是至亲的亲戚。这是习俗,千百年不变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