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种菜种庄稼是一把好手。
父亲在村里又是一个有名气的厨师,村里的红白喜事,不管是八荤八素的凉菜热菜流水席,还是一锅烩的大锅菜,或者豆沫汤亦或者白事上的汤面条,父亲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父亲做的饭菜不仅味道好,关键是每一样菜的特色他都能把握的特别好,什么时间放什么菜,什么菜需要熬制多长时间翻炒多长时间,父亲都能做到心里有数。关键是父亲能根据主家报的吃饭人数可以把各样菜买的恰恰好,不多不少,既不会吃不完造成浪费也不会不够吃让主家面子掉地上。
有时候看到电视节目上的十二道锋味,看见主厨为了摆盘完美,要求一道道菜倒掉重做。我就感觉是极大浪费。在父亲眼里,不管是白菜叶白菜帮大萝卜芹菜土豆,他都把这些菜的特色发挥出各自的优点。尤其是父亲在春节时做的凉调白菜帮,那简直是肉都不换的美味。
看父亲做饭,是一种视觉上的盛宴,父亲的刀工特别棒,土豆丝儿切的像擦刀擦出来的一样均匀。切菜时父亲的左手中指微微弯曲抵着刀背儿,右手拿着刀有节奏的铛铛铛随着左手后移,一溜土豆丝就整整齐齐留在前面。
大概是因为父亲对这些菜的研究,父亲对于我们姊妹几个做的饭也是极为挑剔。要么说我们刀工不好,要么说我们做菜把握的火候不够。其实我们几个在父亲的手把手言传身教下,做饭水平都还过得去。
这两年父亲生病,经常住院,病号的饭本来就不好吃,父亲的饭经过破壁机的粉碎,就是黏糊糊的颜色各异的一碗粥。
一年八次住院,父亲住院也住出来经验。每次住院前,父亲都会带上糖、盐、鸡精、生抽、香油,把这些分别装在白蛋白的小小玻璃瓶里。每次看见这些瓶瓶罐罐我们都笑称这是父亲的专用小厨房。
我曾经问过父亲,从来没有人教过父亲做饭技巧,父亲从哪里学得这些做饭本领。父亲常说以前条件不好,吃不饱的时代,不管怎样也不会饿死司务长,为了把你们姊妹四个养活什么活儿能学不会呢?
父亲曾带我去过超市,准确地说是父亲住院期间我带父亲去超市,父亲总是会告诉我这家超市的豆腐好那家超市的油酥烧饼做的好,买几样小东西,父亲能把地下商场周围东西南北的四个商场转个遍。
如今父亲已去,我一直记得父亲在超市那个柜台前弯腰寻找他特别想吃的那样饼干的情景,还有父亲说想吃我做的可乐鸡腿,我给父亲说等你抽管儿了,可以从口吃饭了,我就经常给你做!那天我晚上给父亲打饭时父亲偷偷地尝了尝我做的鸡腿,每次我都不让他吃一定要等他好了能吃了再吃,他骗我说只尝尝味道他不咽下去。每次想到父亲说他很馋很想大口大口吃东西,我就安慰他等他好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父亲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父亲遗憾我们做子女更遗憾!
在厨房,看到父亲出院留在郑州的调料瓶瓶罐罐,我一直舍不得扔掉,每当做饭时看见这些,我就一次又一次想起父亲,想起超级会做饭的父亲,想起我让他好了再吃的话。内疚到眼泪直流,我真是死心眼,为什么一定要遵医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