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红楼梦（十三）花袭人

    我们都知道，在贾府真正有权有势的奴才没有几个。如宁国府的赖升，荣国府的林之孝夫妇，周瑞夫妇，来旺夫妇等。这些人有的是替主子们管理着家务，或是率领着，或是支配着若干奴仆或是承担着某些特殊的差事。这些人有的是邢夫人的陪房，有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也有的是王熙凤的陪房。这些人在奴仆们的面前很是体面和强势，是贾府统治阶层有力的支持者和执行者，又是相互之间的争宠者和排斥者。所以用王熙凤的话来说，这些管事的人，哪一个是好缠的？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儿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本事。

    袭人是怡红院里的丫鬟，曾是服侍贾母的大丫鬟。怡红院里的大大小小的丫鬟有很多，我能记住名字的大概就有晴雯，茜雪，麝月，碧痕，绮霞，小红，芳官等几十人。此外还有小丫鬟，婆子，媳妇和做粗杂的，守门上夜及外面伺候的茗烟，锄药等四个小厮和跟随宝玉上学当差的李贵，钱华等些男仆。这些人的数量，这些人的阵势，可窥视出这些无人生自由的仆人们的数量庞大及过度的奢华。由于有些丫鬟心地纯良，年轻貌美，花言巧语，又和主子年龄相仿，习性相投，相互依存，难免就会产生出许许多多的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袭人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们也都知道，袭人是唯一一个与宝玉有过肌肤之亲的丫鬟。是她在宝玉梦游太虚境后与他偷试云雨情的那一次。有人说袭人貌似温柔和顺，如桂似兰，实际上是阴毒妒忌，谗言诬陷的人。袭人在怡红院的地位很高，也有人称她为首席丫鬟。她从宝玉的贴身丫鬟，到宝玉的准姨娘，到宝玉好友蒋雨涵的妻子，再到贾府败落时，也有始有终地养活着她昔日主子的全部过程。

    当然袭人有着丫鬟们非一般的心思缜密，头脑清醒，勤快能干又不爱多说话的特点。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一般，能力和口才也比不上某些丫鬟。所以在投靠宝玉的母亲王夫人之后，就成了宝玉身边的监督人，排挤起身边的丫鬟不遗余力，游刃有余，除了她自己，宝玉，她谁都不爱，谁都不能接受。

    袭人有一个痴处是服侍贾母时，心里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在服侍宝玉时，心里眼中也只有一个宝玉。袭人曾被叫作珍珠，宝玉嫌她的名字土气，又因她姓花，旧人诗上有“花气袭人”之句，所以宝玉就改称她为袭人了。那“花气袭人”之句是出自于陆游的《村居书喜》一诗；红桥梅市晓山横，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北宋词人秦观也作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都与袭人有关，说明宝玉肚子里还是有些货，能拿来卖弄他的文澡，也说明宝玉对袭人的喜爱。

    有人说袭人是一个被驯服的丫鬟，有一颗往上爬的心，但也并非是全无正义感的人。在胭脂批里有一句叫做“晴有林风”，就是说晴雯有点林黛玉的作风。还有一句叫做“袭刀钗副”，说明袭人好似薛宝钗第二。袭人与宝钗都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她们俩都是真诚信奉着封建道德，都能自觉地尊守和利用封建道德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还要去规范别人。她们俩不止一次地规劝过宝玉，但宝玉生性顽劣，再加上贾母，王夫人的弱爱，哪里听得进去她们俩的婆婆妈妈的规劝呢？在她们看来读书做官才是走正道，才是有前途，成天与丫鬟们一起厮混，是最最没有出息的。但也随着她们年龄的增长，青春期的到来，在大观园这种女孩成群的氛围和环境内，自然会滋生出别样的性情。因此为了宝玉，为了她自己，不得不向王夫人进言，正是出于这种动机，出于这种认识，我不认为她的出发点是不好的，是不纯的。所以蒙侧也批曰；袭卿爱人以德，竞至如此。用今天的一句大实话来说，就是我们不要错怪她袭人，这只是出于她对宝玉的关心和爱，何况她还与宝玉有过一次肌肤之亲呢？

    其实性乃人之本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必讳言，也不必常挂在嘴上。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能正常控制这种本能的野性。在中国唐代以前的《诗经》中，写涉及男女性事描写的笔墨就有很多，只是更多的是比较的朦胧，含蓄，委婉，隐约。记得鲁迅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就讲到；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的见解，经学家看见的是《易》，道学家看见的是淫，才子看见的是缠绵，革命家看见的是排满，流言家看见的是宫闱秘事……

    我以为，一部书大家读来都毫无歧异，那并不是一部好书。你说你的，我道我的，观点相悖，意见相左，形同水火，那也并不是一部坏书，红楼梦大概就是这样一部争议不断的好书或是坏书吧？二百多年来，世上所谓的一些道学家就特别的多，多得甚至让人生厌。他们总是再找别人的麻烦时，总是在惹人不痛快中求得他们精神上的满足。他们一边津津有味地，男娼女盗地读到他们的淫，一边又冠冕堂皇地，满嘴仁义地宣布着这是一部淫书，应给予一律地禁绝。中国文化的厄运，中国的知识分子能碰上这些所谓的光明磊落的，道貌岸然的，学富五车的人，也就够倒霉了吧，好在这些人只是极少数极少数的人。

    我也以为，作家在书中所涉及的那些所谓性的描写，那也无关大雅，那也屡见不鲜。只是不要像《金瓶梅》那样的作者兰陵笑笑那样热衷于去写。毕竟在当今这个物质社会里，人欲横流，声色犬马，酒醉饭饱的某些作家，写着写着就喜欢去写那裤裆里的事。有学者说，作家写性，无论古今中外，为性而性者少，为钱而性者多，我不以为然。什么时候中国的作家能真正地把钱置之度外，就像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那样，就是喝粥，也不把那么多的精力去写那些性事，来提高自己小说的卖点和发行量，那样中国的小说就有人去看了，也就有希望了，小说红楼梦不就是最好的典型的例子。

    我喜欢曹雪芹给予花袭人的判词；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作者把把袭人一生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讲得明明白白。也喜欢曹雪芹对袭人这一人物的设计和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