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肖老林中午从稻田地回到家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门口那条栓着的大黄狗,居然趴在园子的墙头边上,两只前爪子底下压着他妈的那条腿。裹着的布已被撕扯在旁边,只剩下惨白的一只脚和光腿棒子。
“爸……爸,唐玉香……”
肖老林吓得不知所措,他赶紧下了摩托车,几步冲到了看见他回来,站起身摇头摆尾的大黄狗身边。
“咋了?”
肖保义面色蜡黄的从屋里出来。问了一声。
“玉香呢?我妈的腿咋叫大黄叼出来了呢?”
肖老林一伸手把老妈的腿抱在了怀里,仔细一看,这大黄竟然没咬一个牙印。
“哎呀妈呀,这腿咋叫它给拽出来了?”
肖保义这时才看见大黄的链子开了。
“爸,玉香呢?”
肖老林抱着老妈的腿,让老爸把大黄重新拴好,见唐玉香一直没出来,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你上地后,我喂完猪,又和了点鸡食,就上炕躺着了。有点困,眼皮挑不开,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上午。你回来进院,都没醒。这不还是你妈叫的我呢。”
肖保义自从老林走后,就浑身一阵阵泼凉水的冷,这剜一下那剜一下的。可他还是挺着喂完猪和鸡鸭鹅。就上炕拿了床被挨着老伴躺下了。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没见唐玉香出屋门,只隐隐约约的听见里屋电视机的声音在响。
“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没喂大黄?饿得它把链子咬断了。差点把妈的腿给吃了,你看看。”
肖老林几步进了屋,没扭脸看外屋炕上的老妈,直接推开了里屋的门,一看唐玉香正头朝里躺在炕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呢。水粉色的窗帘拉着,在窗帘的辉映下,她笑得脸上如一朵花一样美。
“啊……拿走,这股死味。吓死我了……”
唐玉香听见老林的说话声,一起身坐在了炕沿边上,一眼看见老林怀里的一条腿还有脚丫子,吓得她不是好声的一顿大叫。
“说,是不是你故意把大黄松开的?”
不知为啥,老林突然间心里产生了怀疑。
“我没有……你凭什么冤枉我。”
唐玉香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上的惊慌变成了委屈,泪花满了双眼。
“你不松开铁链子,大黄怎么会自己开开的?”
肖老林心想:还好,大黄懂人气,十年的狗,从小妈妈喂大的,它居然没有咬啃妈妈的腿。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有。赶紧离我远点,把这玩意拿走。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唐玉香害怕的指着老林怀里惨白慎人的腿。
“这是我妈的腿,不是什么玩意儿,我要把它包好。”
肖老林说完把腿放在了炕上,紧挨在唐玉香的右手边,还盯了她一眼。回身来到立柜前,刚想打开柜门,只听身后“嘭”的一声。
他赶紧回头一看,老妈的腿被唐玉香给扔到了地上。
“啪啪……”
随着两声清脆的声音,唐玉香的脸蛋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为了你妈这只死腿。我要和你离婚。你从今往后,就可以成天搂着你妈的腿过日子了。”
唐玉香说完,狠狠的看了老林一看,一回身差点撞在听见他俩吵声,刚进门的肖保义身上。
“玉香,快回来。老林,你这浑小子,怎么能打媳妇呢?快去,把她拽回来。”
肖保义没好意思拽唐玉香,冲老林喊了一句。
“走就走,离就离。她压根就没把这当成家。”
肖老林脸上多少有些愧疚,心里也有些后悔,可没动窝。一伸手把老妈的腿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炕上。
就这样,一个大中午,人们都在吃午饭的这个时候,肖老林和唐玉香打了一仗,他还动手打了她,而且下手还没留情。唐玉香什么也没拿摸着红肿的脸,擦了一把眼泪,骑上摩托车回了娘家。
这些实情外人并不知道。也就是在这次打完仗的十几天后,肖老林和唐玉香真就离了婚。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肖老林离婚的事看着是人不知鬼不觉的。上几次法院也是悄摸去的,可是这事没多久,全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这不小卖店里的人一见肖老林的影,就又有了谈论的话题了。
“爸,你可别挺着了,在家干打针不见好。罪没有受,钱也没省下,明天咱直接上大医院检检查。我今天多铡些马草。”
肖老林割回了一单轮车马草,放到了院子里的马棚里。对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老爸说了一句。
肖保义一个月下来,瘦成了皮包骨,精神也不好。老林离婚给他的打击很大,虽说彩礼钱判回了一半,可恐怕老林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本来就不好说媳妇,这下又离了一次婚,好姑娘更别指望能娶上了。肖保义成宿的为儿子犯愁,寝食难安的,再加上高烧一直不好,屯子里的小大夫也没少用药,打上能退一会儿,可过了药劲就又开始烧。
“去看病,家咋整?你妈谁看?又是马,又是猪的。”
肖保义预感到自己得的不是好病,心想:去也治不好,浪费那钱干啥。
“家你不用管,我有安排的,我妈你也放心。我都想好了怎么办了。”
肖老林也查觉到老爸的病应是很严重,饭量越来越小,一天天渐瘦。他下狠心,不管爸同意不同意,这次必须带他到大医院去看看。
“你老姑去山东给小会看孩子去了,要不是不是回来能照顾一下你妈。”
肖保义不放心老伴,自己虽然身体难受,可他没有扔下老伴的一顿饭,接屎接尿的。肖保义想:自己不能出去干地里的活了,家里的一切尽量能干就挺着多干些,替老林多分担一些是一些。
“爸,我妈明天也去医院,家里让我嫂子照应一下,哥来电话了,说他明天完工,下午直接上医院找咱们。如果医生说住院,咱就住院,妈和你在一起,我照顾起来方便。家就交给哥和嫂子,你就放心吧!”
肖老林几天前就把一切想好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肖老林老早起来了,先用电锅闷了点饭,他半夜起来泡的米。老爸不能吃饭,老妈还得吃,自己吃不下也要挺着哽下一碗。他现在可是老爸,老妈的支柱,决不能倒下。
肖保义也强挺着喂老伴吃下了半碗泡土豆酱的饭。又给她换上了一件只有上医院看病时才穿的那件灰底带白花的上衣。裤子是一条洗得发白了的蓝的咔带松紧带的。
“爸,你先给我妈收拾,我喂喂这帮张口兽。李东的车得半个小时能过来,赶趟。”
李东是一个专门跑省城线的出租车司机,邻村的。
老林边说,边把碗筷捡到了一个盆里,没刷。就去和猪食和绞拌喂鸡的料。他还得要把马料拌好,大黄狗也一直在大门口窜蹦跳跃的汪汪汪叫,似乎在说:可别忘了我,我也饿了。
“钥匙别忘了给你嫂子送去。”
老林的老妈,看了一眼从屋里忙呼到屋外的老林,冲门口喊了一句。
“知道了,妈,昨天我就和我嫂子打招呼了,走之前送去。她吃完早饭,就会过来的。”
半个小时后,肖老林和老爸老妈坐上了李东的车,向省城驶去。
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终于进了市区。
“老林,我在二院门口等你们。”
肖大军没等下午完工,提前就来到了医院门口。
“哥,你请假了?”
老林接到哥哥的电话,有些激动。
“嗯呢。爸妈都来了,我怕你一个人跑不开。”
肖大军觉得自己对父母的关心比起老林少了很多。
“谢谢!哥。”
老林觉得照顾爸妈是自己的义务,爸妈的一切,所有的钱几乎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和哥还说啥谢字,爸妈也是我的。”
肖大军觉得是父母对自己好像是不如对老林好,可毕竟生了他又养了他,还给自己娶了媳妇。
“好了,哥,马上到了。”
肖老林心存感激的挂了哥哥的电话。
车到了医院门口,李军的车没有马上走。肖老林上了楼,找了几个医护室,终于推来了一辆四个轮子的床,在李军和哥哥的帮助下把母亲抱放在了上面。
“李军,等哪天回家,我给你打电话。”
肖老林对打开车门,上了车的李军挥了挥手。
“大军在,我就走了。要用我就知声。”
李军说完关上了车门。
“哥,你在这照顾妈,我和爸去排号。”
肖老林说完拉着脸色暗黄的肖保义排在了挂号的队伍里。
“在家不知道。这咋这么多看病的呢?”
“谁不说的,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硬没钱也别生病。”
肖老林周围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大哥,求求你,让我在你前边行吗?我妈疼得不行了。求求你。”
眼看肖老林的前面就剩一个人了。他没回头也不知道,在他后面不知啥时候排出了一溜的大长队,黑压压的连看病的,带陪着病人来的。
忽然肖老林的耳旁,传来一个女孩焦急柔弱的声音。
“这……”
肖老林侧脸一看,一个二十几岁个子不高的姑娘正用乞求的目光盯着自己。
“老林,我不急,先让给她吧!”
肖保义在老林的另一侧说了一句。
“谢谢大爷!”
姑娘一听,一双不算太大的凤眼里,充满了感激。
“好吧……”
肖老林只好把身子往后挪了一下。
“不行,她这属于夹三。”
“就是,我们排了半天了。她凭什么先看,你既然让了她,就站在她的位置上去。”
“是啊!如果都这样,那也照顾照顾我呗!”
“哎呀行了,你听那老太太爹一声妈一声的叫。就让她先看吧!”
后面的的人群里众说纷云。闹嚷成了一团粥。
“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原谅……谢谢……大家伙千万别为难这为大哥,行行好。”
姑娘一次次的回头和大家强颜堆着笑脸,大伙总算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你父亲需要采血检查,还有要做CT。先办住院手续吧。”
终于肖老林和肖保义进了专家门诊室。经过几次的询问,又对肖保义手背上的伤进行了观察,专家建议留院进行做几项检查。
可肖保义住院,也给住院部出了个难题,本来就人满为患的,床少人多,这肖保义还携带了个瘫痪了的家属。几经周折,医院总算在神经外科给肖保义找到了两个空床位。
“五零二房间,就是这儿。”
肖大军推着老妈跟在老林和肖保义的身后,随着护士的引领,进了病房。
“大爷,这么巧,你们也住这间?”
老林一家四口进了病房,老林用眼睛环视了一下:屋里一共四张床,靠西山墙有两张床,一个没人,只有白床单,和一床叠得板整的被褥。另一个床上有一个人头朝里侧着身子躺着,头蒙在被里,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是男是女。
靠南也有一张空床,上面没有床单和被褥。
东边的一张床上,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正向推门进来的几个人张望。床边上坐着的一个正在削苹果皮的二十出头的女孩,见老林他们进来,忙起身站了起来。她一说话,老林才认出是在挂号时求他的那位小个子姑娘。
“姑娘,是巧。缘份。”
肖保义不知为啥,从心里往外喜欢这姑娘。
“大爷,你不是自己看病?是给大娘看病?”
姑娘很爱说话,她看了一眼,肖大军和肖老林两人合力从四轮床上把老妈抬发到了病床上。她本打算帮忙的,老林没让。
“是我来看病,你大娘也来陪护了。在家老林不放心。”
肖保义坐在了另一张闲床上。
“老林?”
姑娘小声说了一句。
“是,我姓孙,叫老林。这是我哥,叫大军。”
老林的脸有些发烧,竟然介绍起了自己。
“啊!我姓马,叫玉霞,这是我老妈。”
马凤霞红着脸,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闺女……你家是哪的?”
老林妈问了一句,灰蒙蒙的眼里有了一丝的亮。
“五棵树,马家屯的,大娘,你们是哪的?”
马凤霞看了一眼老林妈,把手里打好皮的苹果一割二块,一块递给了从床上坐起来的老妈。
“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五棵树的,瓦盆窑的。”
肖保义没等老伴说话,他先说了一句。
“是么?大爷,看来咱真的是有缘的。大娘,来,快,吃块苹果。”
马凤霞说着,把手里的另一块苹果送到了老林妈身前。
“谢谢闺女,大娘不吃。”
老林妈有些意外,用颤巍巍的手去推马凤霞拿苹果的手。
“大娘,您别客气。”
马凤霞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嘴角还一闪而过两个小酒窝。
“妈,人家给你,你就别推了。谢谢。”
老林脸红得似块红布,虽说结过一次婚,可平时他基本上不和异性有过多的交流,除了嫂子和老妈外。
“就是,客气啥,同乡在外相遇不容易,又是在这儿,今后多互相关照。”
马凤霞的性格看上去特别的开朗,她把苹果放到了老林的手上,看了他一眼回到了老妈的病床前。
“哥,爸妈都安顿好了,你回家吧!家里的活更多,嫂子肯定忙不过来。”
老林喂完老妈苹果,对面上有些焦急的肖大军说了一句。他听见哥哥已经接了不止一遍的电话,每次都一遍遍地在说:知道了,知道,马上,下午肯定到家。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嫂子来的电话。
“那行。妈,爸,我回去了,秀芳在家真的忙不过来。老林,爸的结果下来,一定通知我。还有,如果实在忙不过来,这不有咱老乡了吗?相互关照一下,拜托了。”
肖大军背起包,边往外走,边嘱咐了老林几句,又冲马凤霞笑了笑。
“放心,大哥,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会帮忙的,在外都不容易。”
马凤霞大方的笑着回了肖大军一句。
送走了哥哥,老林回到了病房,整理起从家里拿来的东西,有老妈的便盆,还有几个垫子。
他把便盆放在了床底下,伸手拿起几个垫子刚要打开靠床边一个放东西的柜门。
“请你不要把这些脏东西放在这里好吗?”
一个女人很有礼貌的声音响在了西边的床上。
“这个声音咋这么熟悉。”
这个声音里有一股凉气,直透老林的后背。
“你?”
就在老林回身的那一刻,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呈现在他面前。
吃惊的不光是肖家父子及肖妈妈,从唐玉香张着的嘴和眼神里不难看出,她的意外不亚于肖老林。
唐玉香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翻过身的她根本不知道屋里又进了病人,一抬头见一个男人,正拿着几个又脏又旧的还有腥臊味的东西要往柜门里放。忙说了一句,因那个柜子是供两个病人用的,有隔断的,她的衣服早就摆放在了里面。
“这位大姐,咱都是病人,出门在外的。有啥脏不脏的。”
马凤霞说了一句,起身来到不知所措的老林身前,一伸手拿过他手上的垫子,打开柜门,放了进去。心想:这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啥你不让放,就不放了。别看你长得漂亮,那也不能欺负人。
“老林,把你妈的垫子放这个柜子里。”
肖保义看了一眼由惊讶变得愤怒的唐玉香。
“不拿,我看谁敢撇出去。”
马凤霞的脸上充满了挑战,她推走了老林伸向柜门的胳膊。
“你算哪棵葱?跑这和我俩装来了?难不成是这个人的老婆?”
唐玉香杏眼瞪得快从眼框子里掉下来了,怒视着马凤霞,手指着老林。从床上一下站到了地上。
“是什么不用你操心。反正我就知道这柜子是公用的,你嫌脏,请把你的东西拿走。”
马凤霞亳无胆怯,直盯着唐玉香的眼睛,说完后,一回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前。她老妈一直在叫她:回来,回来。
“好,算你们狠,我马上出院。”
唐玉香用凶狠的眼光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包括一直怯生生在看她的老林妈。一弯腰从床底下拽出一双拖鞋,穿上。一阵风一样,来到立柜前。狠狠的打开了柜门,把她的衣物,用品一样样扔到了她的那张床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就在十几分钟后结束了,她又匆匆的走出了病房。
屋里所有的人在她出现这个举动时,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肖老林一直低着头坐在妈妈的床上,紧握着老妈的手。
肖保义也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默默的盯着唐玉香看。
马凤霞也没了声音,此时她好像有些后悔,眼里有了些愧疚,也许自己不该那么冲动,毕竟她也是病人。
“这个人好像精神有问题?”
马凤霞见唐玉香推门出去了,说了一句。
“这不就是治神经的吗?没病能住这吗?”
马凤霞的老妈小声叨咕了一句。
“妈,神经病和精神病是两码事。我看她是进错病房了。疯子一个。”
“别瞎说,看叫她听见。”
屋里除了这母女俩你句,她一句的。肖老林和肖保义谁也没出声,可两父子的心里却多了层疑问:唐玉香好好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住院,难道她真的是精神出了问题?
肖家父子当然不知道唐玉香离婚后的一些情况,自从和肖老林离婚之后,唐玉香精神变得越来越不好,白天也不爱出屋了,成天在家除了躺着就是拿着手机看,也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和发微信。晚上一宿宿失眠,十一二点钟还不睡,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也不敢闭。一闭上眼睛就是老林妈的那条惨白的小腿,在她眼前晃。还有就是老林家的那条大黄狗正在撕啃老林妈的那条腿的场面,怎么挥抹也抹不走。她也常常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亲眼看见大黄在撕扯那条腿,却要假装没看见。就这样,唐玉香天天失魂落魄的活在恐惧和不安中。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好瞒着父母家人,以外出打工为名,偷偷来到了医院。住进了神经科的病房,一住就住了近半个月。其实医生早就建议她出院了,可她就是不想走。因为自从到了这家医院,不知是这里的药管用,还是她放松了心情,唐玉香几乎是黑天也睡,白天也睡的,所以她还想多住几天,钱花的不多,新农合还能给报销一部分。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这里居然碰上了老肖家的人,这才让她决定赶紧去办出院手续。
半个小时后,唐玉香阴着个脸推门进来,耷拉个眼皮,径直奔到自己的床铺前,从床上的衣物里,拿出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穿上,又在刚刚撇到床上的一堆衣物里翻出一个拎包,把自己扔在床上的几件衣物塞了进去后,拎起来推门出去了。就在屋子里的人以为她走了的那一刻,她又返回到了病房,几步来到她那张床前,一伸手从床头上拽下挂着她名字的床头卡,依然是眼皮也没抬一下,把门关的咣当一声,走了。
“老林,妈想尿尿。”
老林妈的一句话,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用我帮忙不?”
马凤霞站到了老林妈的床前。
“不用,我自己能来。”
老林一弯腰从床底下拿出妈妈的便盆,把它放在床边。
此时的肖保义饿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本想进了病房,就让老林出去买点吃的,可谁成样竟遇见了马凤霞。说了几句话,竟忘了买吃的这件事了。再想吃时,又出了刚刚这档子事。现在见唐玉香走了,自己连下地忙老林给老伴接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在床上干瞅着。
“裤子没脱呢!”
老林妈只是腰部不能动,心里明白得很。
“噢,知道了妈。”
老林也不知道这是咋的了,以前在家住院几乎都是自己给老妈接屎接尿的,可今天不知为啥?心和手不在一个道上了。
“我来吧!”
唐玉香见老林有点笨手笨脚的,忙用手把他推开,麻利的把老林妈的外裤全脱了下来,当她的手碰到老林妈那条没有腿的空裤角时,停了一下。
“大娘,咱只穿个短裤就行,这屋没外人。盖上被谁也看不见。”
说着她起身给老林妈掖了掖被角,一伸手,从老林手里拿过便盆。
“你去买饭去吧,我看大爷饿了,一会吃过饭,再去租床被褥。大爷晚上得冷。”
马凤霞说这些话的时候,已把便盆放在了老林妈的身下。
“这……怎么好……谢谢……”
老林木在那了,一时不知说啥好了。
“别客气,不瞒你说,我照顾病人有经验。我妈一年得住几次院,我练出来了。嘿嘿嘿……”
马凤霞边说边笑,边把尿盆从老林妈身下慢慢拿了出来。
“谢谢你,我去到吧?到完了再去买饭。”
肖老林伸手要去接马凤霞手里冒着热气的尿盆。
“我都占手了,直接就到了。”
马凤霞说着向门口走去。
“霞,妈也饿了。”
就在马凤霞的脚还没迈到门口时,她的老妈也喊饿了。
“妈,你等一下,我马上去买。”
马凤霞回身看了老妈一眼。
“你别去了,我多买出来两份就行了。”
肖老林见马凤霞给自己的老妈又接尿又到尿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正好有这个极会。
“肖保义,去釆血,验尿,采完血才可以进食。”
肖老林刚走,一个护士手里拿着床卡进来,下了一个通知后,把床头卡挂在了肖保义的床头上,转身走了。
“上哪去抽血去?这也没说就走了?”
肖保义强挺着坐在了床上。
“大爷别急,不远,出门上医护室就可以。我知道,妈,你照顾点这个大娘,我去领大爷采血去。”
马凤霞的老妈是神经不好,睡不好觉,最近胰腺可能发炎了,来时疼得她又哭又叫的。后来做完检查后,用了一些药,现在好了一些,化验的结果还没下来。
“行。去吧,快点回来。”
马凤霞的老妈看了一眼走出房门的闺女和肖保义,把眼光移向了老林妈。
“老嫂子,家里几个孩子?”
“二小子。大妹子,你呢?”
老林妈也问了一句。
“就这一个丫头。”
马凤霞老妈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要说啥。可犹豫了一下,咽回去了。
“那,老头子呢?”
老林妈问。
“唉!死了,十多年了。”
马凤霞老妈的眼里多了层忧伤。
“唉!”
老林妈的眼里有泪花在闪。
病房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爸,饭打回来了。妈,我爸呢?”
肖老林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推门进了屋,一看屋里冷清了不少,老爸和马凤霞都没在屋。
“凤霞领你爸去做检查去了。”
马凤霞的老妈说了一句。
“啊……知道了……婶。那您先吃饭吧。”
老林嘴里不知说啥好,心里又多了份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