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苏一枚
周生辰:若有人带着两世的记忆深爱这你,该有多幸福。世人皆眼孔浅显,只知皮相,未见骨相。
这一世,周生辰多幸福,他忘记了小南辰王胸怀天下却负了十一的遗憾,忘了被奸臣陷害谋反遭受整整三个时辰的剔骨之邢,更忘了与十一相互爱恋,却只能隐忍爱意将她拱手相让。
上一世的小南辰王为了百姓安宁,舍弃皇姓,更姓为周生,自此后永不再踏入中州半步。这是他立下的第一个誓言,他也深知帝王家无情,远离权力中心,征战沙场才是自己的归宿。第二次起誓是在皇兄驾崩后:他说:本王在此立誓,一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他立下的不留余地的誓言,却仅仅只能消除帝王家片刻的疑虑;他征战多年,从无败绩,家臣上千,拥兵70万。一身世间罕见的美人骨,坊间传闻:有皮相者而未有骨相,有骨相者而未有皮相,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兼有皮相与骨相的唯一一人,比帝王骨还难得,坊间还说,小南辰王与未来的太子妃行苟且之事,欲改姓自立,美人天下双得...这所有的一条条,无不令帝王家忌惮与愤怒。
胸怀天下又如何,他一生战功赫赫、赤胆忠心,最后也落得个谋逆之罪,处以极刑。他因誓言不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更因苍生叹过:世间最难的就是真心话,我也有自己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最后他留下一句话: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遗憾而去。
忘记了也好!至少记不得前世的痛,至少这一生他只要做好时宜的周生辰就好,至少时宜记得你,记得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便足以。但周生辰:为什么我记得你,找了你很久,从记事起到如今接近而立之年,你却一直没能出现在我面前。
等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时宜与周生辰机场相遇了!他和前世的他容貌不同,声音也不一样,所有的外在都与前世的人不一样,可是就是那么一眼,她就确定一定是他。
世人皆眼孔浅显,只知皮相,未见骨相。皮相可变,可骨相亘古不变,“我终于找到你了,周生辰”。时宜自小就发现自己与别人有那么点不同,自她有记忆起,她的脑海里一直有那个人,上一世的他....只轻叹一声,唉!往事不堪回首,只是今生能否再与他相遇,他是否会出现在这个平行时空里呢?从小到大,她一直期盼着:却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她渐渐失去了找到她的信心,而她的前世记忆也随着时光的飞逝,模糊了.....若不是她一直心里时常念叨着:周生辰。她都怕有一天会彻底忘了他。
两人在机场的不同安检口接受着机器的扫描,他被检查完,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很快地朝安检口外处走去。可今生,时宜怎肯错过任何一个遇上他的机会,她光着脚跑了过去,周生辰用诧异的眼光回头注视着她,这次的相遇竟让时宜这般措手不及,尴尬的她边穿着鞋边用余光瞟他,生怕周生辰离开,幸好,他在等她。“你和我一个朋友很相似,能否给我留下你的手机号码?”时宜知道自己这话很突兀,可能她这一世依旧的容颜倾国倾城,让人不忍怀疑吧!他告诉时宜:自己没有手机!但可以留下邮箱号。
周生辰是高分子有机化学教授,时宜只是个配音演员;这两人职业差距明显,周生辰在邮箱号里躺了半年多,两人愣是没聊出什么投机话。
这次两人都在西安出差,时宜一直在心里踌躇:要不要约周生辰出来。巧的是,当她和宏晓誉一行人采访完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后,在米家泡馍里,遇上了周生辰,“好巧”!这一世的周生辰面容普通,书卷气极浓,谈不上好看,却也是过目不忘的容貌,宏晓誉笑她:真没想到你会看上他,看着很普通嘛!宏晓誉呐,你忘了那句: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时宜想起前世两人夜游西周城时,他说带她去吃更好吃的,看着周生辰认真地掰下一片片饼,放到汤里,然后将那碗汤放到她面前,宠溺地看着她。
摄影师热情地递上自己名片,他接过,并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周生辰,伯克利化学学院副教授,这段时间在中科院分院,有机化学研究所高分子材料研究室做交流”一连串高深的专业术语,令人不禁肃然。“生辰,好名字”,摄影师笑着说道。他笑笑,继续解释道:复姓周生,单名一个辰字。
他的学生匆匆跑来:“我送您部手机算了,我都跑了好几个地方了,要不是看到研究所的车,还不知道要找多久您呢?”见周生辰作势离开,宏晓誉狠狠踢了时宜,还冲着周生辰说道:“听说青龙寺最近樱花开的好,我们都不是西安人,难得来一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时宜想起前世有许多人助攻他俩在一起,最负盛名的便是那龙亢书院里的恒先生:他一眼看透二人情愫,故意在两人面前说时宜是南辰王妃,当小南辰王两次解释时,他说,我不应该看错才对啊;书童悄悄问先生:“先生的这两位朋友是何关系啊!”恒先生答曰:“有情”,书童会意,那今夜备一间睡房;时宜见只有一间睡房,很自然地拽师父衣袖,回头却发现自己拽错了人,恒先生话里有话地说道:“无妨,我娘子从前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拽我衣袖。”真是一语点破呐;半夜里,恒先生与书童在屋外偷听两人动静,却听不到这段良辰佳缘,他对周生辰说:“我把最好的竹屋让给你,成就不了良缘,你对不起我”;周生辰让出竹屋,独自一人在屋外听了一夜的雨声,书童在时宜面前对周生辰说道:“先生说,他也曾和殿下一样,在娘子屋外看了一夜的雨。先生还说,后来他们就成亲了。”听到这样的话,那一世的时宜内心得有多欢喜,后来的时宜对周生辰说:“我喜欢这里,特别是这里人说的话。”
再次见面是在青龙寺,时宜担心自己迟到,和晓誉她们早早出发,足足提前了二十分钟到了青龙寺,约莫十分钟后,她看到周生辰从另一处走过来,手上拿着门票,晓誉好奇地问周生辰:早到十分钟,是你的习惯吗?周生辰一边将票递给她们,一边慢慢说道:“我一般和别人约见面,会早到十五分钟,刚才用了五分钟买了票。”他们在寺院里转了一圈,听着导游对游客说道:“1986年,青龙寺从日本引进樱花植于寺院,有12个名贵品种,早期开放的彼岸樱.....”,时宜听着有趣,想录下导游的解说,却发现录下的声音夹杂太多外界声音,一旁的周生辰见状,缓缓说道,“这里研究所送了本西安城市笔记,你若喜欢,可以送给你。”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故事。”是啊,时宜心想,太多故事了,单是那段他与她的前尘往事,拿出来都能写出一部死生契阔的小说。
“你喜欢看书吗?”时宜试探着问周生辰,“那你有见过那种老式的藏经阁吗?有一层层的木架,无数的书卷。”时宜想起前世的她初到王府,一个人常常躲在王府的藏书楼里。那次深夜侍女找不到她,慌慌张张地去找周生辰:清河漼氏的女儿深夜失踪,若传出,便是满门受辱。周生辰寻遍王府,在藏书楼的顶层发现了她,师父见她如此喜欢,便把藏书楼的钥匙交给了她,他说:“王府也没什么好去处了。”十一欢喜接下:“我会收藏妥当,以命相互”。
周生辰找到十一时,她正在藏书楼的墙面上书写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原著里写道:洋洋洒洒,竟无一字偏差,却偏偏卡在男女情意的那句话上。“长眠连娟,微睇绵藐....”,后半句是什么,她想了许久,只得回头望望身后的师父,“色授魂与,心愉一侧。”师父笑着告诉她。她转身想要爬上竹椅时,却觉身后有人抱起了她:“写吧,我抱着你。”她带着一丝少女羞涩忐忑地写下这八个字,以至于后来再细看这几个字,字迹明显与其他字相差甚多。她正要继续写下下一句,师父已经把她放下了,“睡去吧,待你学成时,再补足余下的。”后来等她慢慢长大后,她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女以色授,男以魂与,情投意合,心倾于侧。”
周生辰不大听懂她说的那种老式的藏经阁,但他说起他常去的地方,也有一层层木架,架子上都是瓶瓶罐罐,各种危险仪器,不能轻易乱碰。周生辰见时宜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话,又继续说道:“有趣吗?轻则烧伤,重则爆炸。”时宜不解,周生辰继续说道:“曾经有天早上他去取昨晚落在实验室的东西,竟碰上了爆炸,幸好那天晚起了五六分钟,保住了一条命。”
前世周生辰常常出征在外,一年至少有八九个月不在王府,偌大的王府,常常只留下十一守在王府等捷报,师父总说,什么时候他们会回来,但师父的归期从来都是作不得数的,后来周生辰告诉十一,“从今以后,王军只有捷报。”那次十一等不到师父的捷报,她在梦中呢喃梦呓:“捷报...师父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六镇在哪,我都不知道”,周生辰听着十一的楠楠自语,说道:“六镇在北,中州以北,西洲的东北方;”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他死了,不希望你去找,死在何处,便葬在何处”,十一惊醒:“为什么?”他说:“人死了,留下的东西都是空的,即便你找到了见到了,除了伤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一世,周生辰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十一终于不用静静地在家惶惶终日,等待捷报传来。她想,虽然这一生周生辰的实验室也有危险的可能,但总比前世舍命沙场强多了吧!
回到酒店,前台的小姑娘拿起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递给了时宜,有个先生让我带给您的,他的姓真奇怪,“周生”。时宜定定的看了看书:书的封面黏了张蓝色的便签:你如果喜欢,就不用还了——周生辰。字迹漂亮,但和记忆中的不同。时宜回到房间,打开电脑邮箱,,输了句:实验室有装电话吗?方不方便打过去。很快地,周生辰的邮箱回来一串数字。她试着输入这一串数字,打了过去。“拿到书了....”这是认识半年来,第一次两人的通话,当周生辰电话中说:“我好像要开始工作了。”她厚着脸皮问周生辰:“研究所是什么样,方便带我去看看吗?”周生辰先回了句:“很枯燥,”时宜以为他要拒绝,可很快地,周生辰又说道,那今天带你看看。宏晓誉笑她这么一个美人,周生辰居然能这般坐怀不乱,宏晓誉说:“从小到大,我只要以你的名号办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她跟着周生辰走进研究所,;两人一路走着,没有过多言语;前世十一刚入王府,弟子说要带十一去王府各处看看,周生辰不放心地说道:“还是我亲自带她去吧!”走在王府中,二人也是不多言语,王爷走得不疾不速,不时偏头确认时宜的脚速;尽力打破时宜初来乍到,独自一人留于王府的小心翼翼。
直到入了周生辰的办公室后,时宜才终于如释重负:“我始终觉得,进这种科研机关,就像是窃取国家机密一样。”
他的学生何善听说老师带了个仙品回来,好奇地过来,果然在这里又见到了时宜,何善马上主动请缨说带时宜去实验室逛逛,周生辰则拿出了一叠资料,说自己处理完剩下的工作,给他们十分钟闲逛。
与前世内心热络的小南辰王不同,今生的周生辰忘了她,对她似乎也没显示出多大的热情。后来听人说起:“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她神色凄然,终究还是来晚了。
前世她深知二人重重阻隔,曾满脸泪水地望着阿娘,对阿娘说只是想在西洲,陪着他。母亲终是明眼人,母亲说:“你说想一生在西洲,修撰经史,是不想嫁人,还是想嫁的人,你不能嫁。”母亲一生与所爱之人不能相守相伴一生,女儿心中苦楚她最明白不过了,可为了二人,她也只能心一横,对痛哭流涕的女儿说道:“为了他,你必须离开”。
前世连静静的陪在他身边都是一种奢望,那个太子——她未来的夫婿甚至诬陷周生辰谋反,使他最后在三个时辰的折磨中离世....破灭了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期盼。但幸好,今生的两人,没有那么多枷锁束缚,没有不婚娶誓言,没有指腹为婚,更没有荒诞的改姓自立为王之说,况且这一生的两人没有肩负那么多家族责任,周生辰也没有小南辰王的心系天下胸怀。
即使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她是沮丧失落的,但不至于如前世般心如死灰。或许这也是个好的结局,至少可以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娶妻生子,终老一生吧!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前世欠了她太多,所以这一世,才让他忘了她,没有爱上她,娶了别人做妻....可是为什么,上一世她究竟欠了她什么,她竟然想不起来,有些记忆太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