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这一走已经二十年了,那年你刚三十出头,现在我也是奔三的人了。总是听妈念及你的好,没脾气,心眼好,处事又圆滑,我真羡慕别人都能从父亲身上学到点什么,而我呢,独自一个人蜷缩前行,做了坏事都没有撑腰的。大姑说,你的坟墓附近要建伐了,明年开春可能还要种上庄稼,我和姐姐商量,尽早把你接到身边来,过年过节的祭奠起来也方便。
打算出门的前一天,我想起了你,瘦瘦的脸,高高的鼻梁,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别人都说我和姐姐的眼睛像你,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我还小,残存的印象早已模糊了。我只是尽量在妈妈的叙述中还原你的形象,然后藏在心底一隅,冰冷的时候暖暖自己。以前,想起你的时候,我除了悲伤就是埋怨,为啥别人的孩子有人疼,我们偏偏要自己疼自己,为啥别人有玩具车,我只能在一旁傻看着,为啥中考的时候,别人有家长跟着,而我却孤军奋战呢。如果想写,我能写出十万个为什么。可是当爱已成往事,我何苦要为难自己呢。这一夜,我睡不着,琐琐碎碎在头脑里过着电影,但是我没有丝毫的悲伤,而立之年我很庆幸能把你接回家。
爸,你孤单一个人在这山岭下长眠了这么多年,该不会嗔怪儿子和女儿的不孝吧。其实,早就打算把你接到身边了,很多现实条件不允许,一直耽搁到现在,只能请求你的原谅了。踏在老家的土地上,心情难以平静,我看到那条你领我捉鱼的小河,由于老家发了水,河道深了很多,鹅卵石也被冲的七零八落的。我看到了小时候你求来背我上学的永吉哥,还是那么风趣,那条长流水的鼻子终于治理住了,看到他我就想起小时候你用鞭子抽我上学的事,还好你那次发威还是有效的,我最终还是逃离了顺垄爬的命运,挣钱不多但能养家。爸,我还看到你的铁哥们赵大爷,滔滔不绝地讲述你的故事,像极了说评书的。
爸,感情是微妙的,尽管我一直告诫自己看到你的坟墓时不行哭,当地人还把起坟当成喜事,这是儿女成年后应尽的义务。可是,当我靠近你时,眼泪偷偷的流下来,我不能让别人看见,姐好哭,大姑也好哭,我不想让大伙都跟着揪心。于是,我强忍着,低着头看着你。说着接你回家的话。爸,儿子接你来了,回家去跟你的爹娘团聚去了。大姑也在一旁说着,王福啊,孩子接你来了,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家庭和睦工作顺利,都是你保佑他们了,说着说着,大姑泣不成声,而我呢还是含着泪水,不让它流出来,我觉得我要乐乐呵呵的接你走。
爸,给你捡骨的时候,大爷问我害怕吗,你说我能害怕吗。我的生命都是你给的,尽管你已是一抔白骨,可是我的血管里流淌的还是你的血液呀。我很用心地捡拾着,一块都没有落下,每捡一块,似乎都能想起一次你对我的好,把他们聚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你,我才能安心接你回家。爸,我看到了那双你最爱穿的皮鞋,完好无损可是你走的急,还没穿几次呢,要是你现在还在的话,我一定给你买双更好的。
一天以后,我终于把你安葬在了爷爷身边,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安葬你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停了。难道是你的灵光显现了吗。当最后一锹土扔完的时候,我压抑的情感终于决堤了,我哭了,爸,儿子把你接回家了。从此,你不在是孤独的一个人,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得托梦给我,这是儿子对你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