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又看到了你。人们都说你放弃了一线三甲医院的机会回来了,一开始我还不信。潜意识里,你一直是那个明朗跳脱的白衣少年,前程坦荡,如花美眷。
我控制不住走向你的脚步,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说也并不是突然决定回来的,上海买套房子太难了,如果想留在医院还要继续读研考博,耗不起。我看着你的脸有点走神。微微泛着小麦色的皮肤像是刻意晒过,指节依旧分明,身材稍稍发胖。褪去青涩的脸上冒出一点胡茬,这样的你再也不是记忆当中自信张扬的模样。
你看着我失落晃神的脸,摇摇我的胳膊。眼睛里的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瞪了你一眼,耳朵有点烧。
其实我是雀跃的,你回来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
当初发誓要追上你的脚步,在数学不及格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理科,上了一学期课以后狼狈的转学文科。那以后,我再也不愿意面对明媚优秀的你。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去主动找你,每次宁愿绕远路也不愿从你班门前走。我努力过很多次,不不在追着你的背影自怨自艾,却都败在你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当中。或许是球场上一个帅气的投篮,也有可能是走廊里安静看书的背影。关于你,甚至都不用提起,任何一件事都能拐来拐去的想到你。
我的一切都太反常也明显,旁人大概都能猜出几分。班主任说我看球赛给你们班喊加油比给自己班都起劲,你们班长有意无意的告诉我你参加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好像只有你,毫无知觉。
毕业的时候我问你想去哪个城市,你说说喜欢不喜欢太繁华,平和一点最好。我偷偷填了你喜欢的城市,开学前听说你要重修。不问你,我也知道原因,你追了三年的女生去了另一个城市,而你报的学校选的专业分数太高,滑档调到二本线。你自然不愿意,所以重重修打算来年再战。
我最后一次努力想要追上你,又被你打碎。
大学第一年,我逛完了这个城市里你说的所有大街小巷,每发现一个新地方,总会给你写一张明信片。我找老师问你们班的上课时间,算着休息时间给你打电话,好几次都是在通话的状态。最后一次接通,我告诉你,等你考到上海了,就送你一件礼物。你说好啊,我一定考过去。其实我想问问你,和你打电话的人是谁?还喜不喜欢安静温柔的城市?
你毫无悬念的考到了上海,办谢师宴那天刚好是你生日,我们那一级的老师去了大半,班主任笑着对我说看上小学弟要趁早下手。我看着你来来回回的忙碌,没说话。
临走的时候你跑过来让我别忘了答应送你的礼物,周围的老师和同学一脸看戏的表情。我说“今天有点着急没带过来,等你开学了我寄给你。”回去的时候班主任在车上说了一路先下手为强和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晕车吹了一路风没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开学的时候我提前返校,又把之前逛过的地方走了一遍。你收到快递那天给我打电话,满腹怨念。
“我的寝室在八楼还没电梯,为毛你寄这么重的东西邮费还要到付?不知道我不爱吃零食吗?”
我不知道你的寝室没电梯,简单粗暴的告诉你不喜欢就退回来。这大概是你在我面前最怂的一次,一边念叨着我不知道上海的消费水平,一边和室友抢吃的。我几乎能想到你放肆张扬的笑。
我想告诉你,那些你曾经无比向往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我想和你分享那些细碎安稳的时光。
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偶尔发发消息,也只是告诉彼此最近安好。我没有问过你是不是追到了那个女孩,你不说,我便不问;你不回头,我便不打扰。
我把那些明信片全部压在抽屉里面,陆续谈了几场有始无终的恋爱。男生一律指节分明,笑起来有标准的八颗牙。分手的时候他们都告诉我这场恋爱无关爱情无关心动。
毕业那年我穿过半个城市去给老师交论文,低血糖与拥挤的车厢让我眩晕。在路过北街的公交站牌下看到一个侧脸,恍惚间我以为那就是你。我拼命的扒着车窗,艰难的挤过人群,迫不及待的等待司机停车开门,看着来回晃动的人影祈祷你不要离开。天知道我有多想在那个城市看到你。下车以后我兴奋的给你打电话,电话那边的你同样兴奋。你告诉我你拿到了医院的实习资格,你要留在上海。
我转过头看着努力的想要找到那个身影,看到他上了后面的一辆车。原来并不像,我大概是晕的太厉害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就连在同一个城市都做不到。没有他,我不知道我的留守还有什么意义。最终拒绝了导师的推荐,回了家。
小城里没有好的就业机会,也没有竞争,足够的安闲舒适。上班的人们慢悠悠的吃早点,公交车也是晃晃悠悠的开,从不急着赶路,站在车头的大叔和坐在车尾的老大爷隔着一车的人打招呼拉家常。我逛到以前读书的学校,偶尔碰到放学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学生呼啦啦从校门口涌出来,逆着人流看他们青春肆意的脸,总能想起你和那些让我歇斯底里又卑微不堪的年少时光。
碰到过几次班主任,上幼儿园的孩子一脸懵懂的纠结该叫我姐姐还是阿姨。说起近况,说起从前,提到你的时候依旧一脸八卦的表情。我说后来联系很少的时候一脸遗憾的表情。
你笑意浅然,又在我心底掀起万丈波涛。本来我都准备相亲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不痛不痒不谈情不说爱的过一辈子。但是你回来了,我又怎么坦荡释怀的面对波澜不起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