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间浩劫---乱之源（一）

萧玉珀与楚玲曦成亲还不过十日，楚父便在家中遇害，事发突然，而且十分蹊跷。楚家一向都戒备森严，而且楚父又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能在重重包围的楚家来去自如，而且还杀害了武功奇高的楚老爷，如此高手，怕是江湖上也屈指可数。

“爹！你别丢下女儿啊！”

这是萧玉珀第一次见到楚玲曦这个刚强高傲的女子流泪，当她伏在楚父尸体上哭的伤心欲绝之时，萧玉珀突然感觉到她柔弱的一面，无论她在人前怎样的桀骜不驯，也终究还是女子之躯，有着不为人知的娇弱。

“玲曦......”萧玉珀伸手想扶起楚玲曦，却又迟疑了，他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此时的楚玲曦，梨花带雨显得分外楚楚可人，一瞬间，他竟然莫名的心痛，女人的眼泪，是他最不敢面对的温柔。他无意识的蹲下来，握住楚玲曦的手腕，“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我。”

“玉珀，我爹......”

萧玉珀将楚玲曦搂在怀里，此时此刻，他不知该怎样安慰怀里的妻子，他理解她的痛苦，因为他也曾经历过。他只能紧紧抱着她，告诉她并不是一个人，给她父亲能给她的温暖和呵护，毕竟，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之后的依靠。

他曾经一直以为，像楚玲曦这样不可一世的强势女人，怎么会让自己看到她柔弱落泪的一面，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她伤心的人或事而已，而这次，失去的是她的至亲，是她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无论是怎样的高手，杀了我楚玲曦的父亲，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她伏在萧玉珀的胸前，虽然话语间还带着微微哭腔，却听得出来说话时的坚决，萧玉珀清楚地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有多么用力，复仇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好，我们一定为爹报仇。”萧玉珀安慰着怀里的楚玲曦，紧紧的握着她因伤心过度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

之后的几天，又与她一起为父亲举行了丧礼。

忙了几日，楚玲曦都未曾合眼，这一日，萧玉珀好不容易才将仍处于伤心状态的楚玲曦安慰睡着。或许是她身心俱疲，实在累了才睡的，看着已经睡去的楚玲曦，萧玉珀伸手拭去她眼角还未干的泪渍，心里不禁一疼，再坚强的女子，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失去，想来那日，清璧也定然是哭着入睡的......

一个是温婉善良的旧时情人，一个是高傲聪敏的现时娇妻，两个女人，虽然完全不同，却也各有各的好。萧玉珀为楚玲曦掩了掩被子，便一人走到院中，看着被云层遮住了的半月，连洒下的光影都分外的模糊。

萧玉珀叹了口气，仰望着星空，凉凉的冷风吹的他十分精神。很多时候，他都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在别人眼里，他曾是荆州第一公子，萧家的大少爷，却因萧家败落而抛弃对他钟情的冷家小姐，与萧家联姻，如此无情无义，如此狠心决绝......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别人再精明，看到的也只是表象，而他内心的苦衷与无奈，又有谁曾堪知？世人只知道说他的薄情与决断，却不知道他曾经也被伤害和折磨，所承受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

就像楚玲曦，平日里再怎么高傲不羁，人前再怎么不可一世，也终究有她不为人知的柔弱和强势背后的落寞。可她是女人，能在痛心疾首的时候哭泣，能在承受不来的时候找寻慰藉，女子尚可，男子却不能，他只能坚强，才不会被视为懦弱之辈。

人生本就是不公的，命运也终究不平，身不由己的苦，只能自己承受。

忽的一阵冷风，吹的他分外心寒。

“夜里风凉，小心染了风寒。”一件披风在说话间已披在了自己身上，萧玉珀先是愣了一下，转身便见了楚玲曦，这几日的家中变故，让她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你醒了？”

“事发突然，我爹又死的蹊跷，叫我如何睡得着。”楚玲曦轻叹了一声，依旧犀利的眼神里俨然多了一抹再也抹不去的伤情。“如若是他，只怕复仇之难，非你我可以想象。”

楚玲曦所怀疑的和萧玉珀果然一样，如今江湖，虽是高手云集，但其中拥有奇高武功的却是屈指可数，而能与楚父相提并论的，只有萧父和段风影。而萧父在一月之前也遭杀害，现在所能怀疑的，也只有段风影。

“我爹遇害时，我也怀疑过，现在看来，毋庸置疑了。”萧玉珀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为何父亲临终时一定要自己娶楚玲曦，因为父亲已经知道凶手是段风影，也知道只有楚父才是他的对手。可是人终究是算不过天的，萧父没有料到的，便是楚父也会命丧段风影之手。

宿命总是如此，所有事情都让人措手不及，萧玉珀辜负冷清璧而另娶他人，只是为了萧家和复仇，然而最终却不仅无法为父报仇，又凭空多出了无法推卸掉的责任。

之后的事，无论有多艰险，多困难，都只能由他们自己来承担，父辈的保护与荫蔽，再也不会有了。

二人并肩而战，享受着寂静的夜色和微凉的清风，楚玲曦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衣着单薄的她，此刻身心俱寒。

萧玉珀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她毕竟是他的妻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娶了她，爱也好，不爱也罢，终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肩上的责任是无法推卸的。“风太冷，还是回去吧。”

楚玲曦看着萧玉珀，似乎有话要说，却还是没能说出口。便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走进了房间。

“其实......”

“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萧玉珀打断了楚玲曦的话，或许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在这个已经让她伤心欲绝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她而去，就算她再坚强，这个时候，也承受不了再多一点的打击。

楚玲曦没再说话，她知道萧玉珀的意思，她原本以为，萧玉珀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可此时看来，却并非如此。而她之前不去介意、此时却有些担心的外界传言，由此看来，想必也不会成真。

经过一个轻眠之夜，总算是熬到了天明。

楚玲曦睁开眼睛之时，却已不见了萧玉珀。她慌乱的起身，不禁勾起唇角，真是讽刺，难道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也难怪，此时的楚家，与一月前的萧家无异，他自当择木而栖，江湖，总是要给自己留些余地。

“你起来了？”

楚玲曦闻声回头，竟见萧玉珀端着早餐进来，“你......”

“我去弄了早餐，怕你醒来会饿，先吃饭吧。”

一时间，楚玲曦觉得脸颊热得发烫，自己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这萧玉珀，果然是一个让人倾佩的坦荡君子。

看到桌上诱人的餐食，她还真是有些饿了。“堂堂萧家大少爷，竟也会这些？”楚玲曦坐了下来，一边用他捉摸不透的笑容和略带调侃的语气询问着，一边接过他递上来的筷子和盛好的粥。

“听你的语气，应该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萧玉珀也笑了笑，同样有些调侃的语气对她说。缓了缓又说，“这几天，我又重新认识了楚玲曦。”

听他说到这，楚玲曦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了笑脸，“我也......重新认识了萧玉珀。”

二人互视笑了一下，所有的闻言和表象，都不足以认识一个人，所有的评价和猜想，也不足以了解一个人，总是要发生一些事情，才能真正看清。所谓的了解，是要体会之后才能坦然说出。

无论当初萧玉珀和楚玲曦各有着怎样的私心和算计，也不管此时他二人又是如何的心思，毕竟已是同林之鸟，既然没有各自独飞，那就自当相扶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