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些天的寫作,題目的漸進式深入,我知道,每一篇其實都是寫給自己的。透過寫作,整理自己。清楚的看到哪些是自己不願去回顧的,不願去碰觸的。一遇見就想躲開,是有一些忙,同時,也看到只要願意時間調整一下還是有的,但就是有籍口讓我「合理」的避開,拖延,不想完成。再想想,晚點寫,沒關係的,不寫也沒關係⋯⋯我不是抗拒、抵觸,就是想要逃。習慣又是如此的不放過自己,也許這樣的整理是上天的安排,堅持到底,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看見。雖然,有几篇我是混水摸魚,免強自己完成了,回頭看看,那個矛盾的我,想繞開許多記憶的我已經躍然紙上,這就夠了,真實的自己,也是未來記憶的一部分,成長的過程。
再說愛過我的人,從記事開始,我最愛爸爸,也認為爸爸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記憶中,他從為任何事動手打過我,教訓過我。爸爸一定會在我生病的那幾天里,下班回到家,給我變魔術。我躺在床上,爸爸有時會給我變一個大紅蘋果,放在我鼻子前,那蘋果的香味至今仍是我判斷蘋果優劣的標準。有時會給我變一瓶桔子罐頭,那可是感冒時最好的良藥。有時會是一袋面包,那個年代,那是許多小朋友夢寐以求卻很少吃到的東西。
我一直記得,爸爸牽著我去維吾爾族餐廳吃餛飩的时候,一只溫暖的大手牽著一只小手的感覺,爸爸的手好暖。我還記得,爸爸常常騎著單位的三輪摩托車,專門回家來帶我去吃瑪洛施(俄羅斯冰淇淋),他總是很有耐心,現在看有許多爸爸也做不到。每次去都有許多人排隊、交費、領個牌兒,再拿牌子去排隊打冰淇淋,一個玻璃杯,裡面裝著橙色的飄著奶香的冰淇淋,再插個稍有點彎的鐵片做勺。我和爸爸坐在店鋪門口的木凳上,頭頂著綠蔭,好幸福的時光。有時候,他也會拿著家裡的暖水瓶買來一壺等我們放學回來一起吃。
爸爸對我的愛從來都是用做的,被他撫摸著腦袋擁抱的感覺;他很耐心的教我騎自行車,一度,我只會直行,不會自己上車、下車,爸爸扶我上車後就跟著車跑好遠,出了家屬院,過了郵政局,又到了衛生院,到那兒我才會轉圈返回,爸爸再扶我下車。這樣了很久,到我可以騎車上學了,也是爸爸每天扶我上車,到學校遠遠的自己摸索著下,放學後,大家都走完了,沒人了,我自己才敢慢慢地試著踩啊踩啊才上車,這樣又很久很久,同學都笑我驕氣,我很難過,但爸爸總是鼓勵我⋯⋯
上大學後,每年寒、暑假,都是爸爸去接我,而且接我時都是早上,爸爸總是頭一天就給我買好我最愛吃的凉皮,一下火車就讓我吃到它,中午再大手牽養細長的手去吃我的另一個最愛:薄皮包子。從此,三天兩夜的火車不再是難熬的旅程,而是充滿期待。
假期回家,我被西安的水土養的從豆芽菜變成了一個小胡蘿卜,爸爸又開始教我跳交谊舞,三步、四步,每天晚上我家都在蹦擦擦,1、2、3,1、2、3⋯⋯1、2、34,2、2、34⋯⋯運動減肥這種時尚的運動,我爸爸90年代初就教我了。再後來,工作了,我用華爾滋、布魯斯為單位捧回了許多奬項,一個當時內向、羞澀的我卻在單位的各種文藝演出中嶄露头角⋯⋯
不知從什麼開始,爸爸漸漸的不在有機會教我什麼了,我對爸爸的依賴也越來越越少。同時,我不願看到爸爸日漸蒼老的樣子,他不再吹拉彈唱,也不再載歌載舞,我希望他重拾手風琴,重拾毛筆,重新背起相機,出去走走⋯⋯我漸漸的開始對爸爸有了期待,可是他不願意。每日埋頭在一堆書籍中,追求自己的信仰,仿佛與世隔離⋯⋯
再後來,爸爸走了,2019年11月3日15:20因腦出血離開了我們,前前後後不到13個小時,沒有給我們留下一絲機會,就這樣追隨他敬愛的老姐姐,我的婆婆去了。他說婆婆是親人,我們在西安最親最親的親人,他不舍,淚流滿面,他說未來,他離開時,把他葬在我婆婆他的老姐姐附近,他要給她做伴。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爸爸,因為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用語言表達愛,他仍然用行動告訴我,而且他做到了,去陪伴他的姐姐,他的親人⋯⋯
爸爸的愛是深沈的,爸爸對我的愛一直沒變,只是我要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