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 周六
今天并不知道记什么,心情并没有特别好,但又不想别人说什么“心情不好要说出来”呵呵,如果我说出来有用我也不至于难过十几年。
那我就推一下我姥爷出的书好了,新鲜出炉。附上序言。
序 言
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尝言:“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将文章的地位抬高到了极致。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既无“经国”之可能,岂有“不朽”之奢望。自古以来,有几个平民百姓的文章能够流传下来?但还是有不少人要写,特别是那些对文学执着地痴迷者。这一方面缘于文学确有极强的魅惑之力,令人为之神往;另一方面,则是作者敢于将自己剔透的心灵,奉献于文学的祭坛,让神明和圣众鉴别其真伪、善恶、美丑。作者从中获得的是一种自我倾诉的满足和与人分享的愉悦。于一民的文章大概就是这样。
我与一民兄是初中同学,上世纪七十年代,又同为县里的“业余作者”,是文友。一民高中未毕业,就赶上革文化的命,从当民办教师,到后来转正为公办教师,一直在农村教小学、初中语文,直至退休。一民朴外慧中,读书很多,笔致细腻而富灵气。可惜自我离开汤阴后,就很少看到他的作品。这期间,他承受了繁重的生活压力。教学工作,既不肯误人,业余还要帮助家中耕种一二十亩农田。内外两家老人的赡养,弟妹的婚嫁,子女的抚育等等,肩无旁贷。特别是退休前,夫人又罹不治之症,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和积蓄。由于他的悉心照料,夫人虽延长了几年寿命,但还是撇他而去,这对他更是无情的精神打击。不少人劝一民续弦,以慰藉那颗孤苦寂寞的心,他都婉拒了,他重新找回久违的情侣——“格格”,让一腔未泯的写作激情在灿烂的晚霞中恣意燃烧。
数月前,一民兄曾面嘱我为他的书作序,我诚惶诚恐,推辞再三,并建议他请一有名望的大家,他坚持说:“反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日前,他径直将书稿寄来,电话中再次以不容商量的口气强我为序。厚谊隆情,岂容推却?我情知文不称位,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初读一民的书稿,像打开一坛陈年佳酿,味道醇厚,香气浓烈,馥郁的乡情乡韵醉人心脾。一民的文章多是怀旧追忆之作,他写自己的经历,写温馨的亲情,写儿时的伙伴,写纯朴的村民,写老师,写同学,写本乡的风物、人情,写改革开放后的大事小情,……那质朴无华的笔调,看似如话家常,看似毫无创作意识,看似不讲写作技巧,却是大巧如拙,反映了作者深沉的思考和不事卖弄的本真。著名作家高晓声曾说:“散文,随笔,杂感,却往往是文人们受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为申明自己的主张,表白自己的心迹而写的,是最大程度地摆脱了创作意识的精神产物。创作痕迹明显了然的散文,随笔,杂感,我一向认为是劣等货。”一民的文章所努力追求的正是“摆脱了创作意识的”返璞归真。
有人说,写小说并不难,只要会编离奇的故事,能吸引人就行。写散文,一是要求内涵美,有情致;二是要求文字美,有韵律,那可是要有真功夫的。此言虽然不无偏颇,但也道出了写作散文要求更高,似易实难。散文的内涵美在于其真,真是散文的生命。一民的散文篇篇写身边的真人、实事,场景真、对话真、细节真,几乎是原模原样的真实,每一篇都令读者回忆起自己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广州接儿子》写儿子及其同伴外出打工的悲惨遭遇,是作者亲历亲见。《男人也温柔》中,丈夫对癌症手术后的妻子的精心照料,写得真是“无微不至”——那特有的生活琐事和细节,不是亲历过的人是写不出来的。一民是亲历过的,或者干脆就是一民自己经历的纪录。《周旋,解救》写侄女被传销组织所骗,家人营救的曲折过程和感受。特别是有的被骗者为了要把被骗的钱赚回来,宁愿投入传销活动再去骗人;被骗者的家长为了自家的“名声”还要自欺欺人地炫耀子女在外大有作为。这种真实的心理被作者给予深刻的剖露。散文的真还在于抒发真情实感。一民的文章或者将真情实感蕴含在叙事的字里行间,或者将感受情绪直接表白。爱和恨,忧伤和喜悦,激情和泪水,谴责和自嘲,全都不假矫饰。《有妻如你》写妻子离世前的一个月里,对他一反常态的冷漠无情,总是喊“你走”,作者写道:“只有丈夫心里清楚,了解她的心态:她是用冷漠唤起丈夫的记恨,让丈夫心理上慢慢接受,在她走后尽量快地从痛苦中解脱,早一天忘掉她。这是一种纯真的爱,一种‘死人’对活人的爱的隐忍。”这是爱心与爱心的灵犀相通,是人间至爱的真情表露。读至此处,任是“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吴智敏楦房子》写一个暴发户曾受乡亲们资助而反过来欺压乡邻的前后变化,作者感慨道:“我兜里向来没有剩余的钱。我不知道有钱人的心态,也难以理解发生在眼前的那些事儿。我只从书本上知道‘狼’和‘冻僵的蛇’是怎样对待‘东郭先生’和‘农夫’的,……”作者对这种人性异化、良知泯没,表达了难以掩抑的厌恶和嘲讽。
散文又称美文,美的形式是散文的重要特性。辞藻的华赡只是辞采形式的一种,而简练、丰腴、质朴、明快、含蓄、庄重、幽默、豪放、婉约等同样属于辞采的范畴。谁能说朱自清先生《背影》的美逊色于其《荷塘月色》?一民的散文写得很美。书名《乡韵》,不唯是写家乡农村的“韵事”,而且讲究气韵情致,追求诗意的美。他平时善于观察事物,善于体验生活,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特写镜头。有些司空见惯的细小情节,一经他细致入微的描写,就马上鲜活起来,富有情趣和美感。在他以质朴为美的语言中,往往不乏精彩的描写。如他写“邻居家有个嫂子叫桂英,她的特点是性格懒散,行动缓慢,穿戴不修边幅,走路慢腾腾的,不管多急的事她都不慌不忙,属于那种即便把鞭炮点燃挂在后腰带上也不会跑步的人。小兄小弟们根据她的行为特点,送了个绰号叫‘孤蛹’。‘孤蛹’本地特指行动迟缓,就像蝉蛹脱壳之前爬行那样,一步一步往前挪”。这种“白描”式的笔法,在一民的文章中随处可见。一民写人、叙事、状物、抒情,均能经过独特的审美眼光,通过文学的手法传达给读者会之于心的审美感受。
《乡韵》的压卷之作是一篇颇有份量的纪实小说(残篇),总字数抵得上全部散文的总和。我之所以称其为“纪实小说”,是因为其虚构的成分很少,而真实的成分居多。不但人物、事件、时间、地点等均为真实可考,甚至连人名、地名、行政机构名等也没有或很少改变。作者在卷首说明:“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整理几年前的日记写下的不成文的东西”,“文中所记基本属实”。但作者确实调动了小说创作的多种文学手法。个性鲜明的人物刻画,众多人物的复杂关系构成,连贯而完整的故事情节展开,绘声绘色的生活场景渲染等,均可看出作者经过精心的结构和文学化处理。它以波澜壮阔的“史无前例”运动为背景,把国家大事与下层人物的活动紧密联系起来,向人们展现了特定时期乡村学校教育的多彩画卷。虽是四十多年前的旧作,读来仍然令人心旌摇荡,抚卷唏嘘。
一民毕竟有早年文学创作的尝试,有长期读书和教书的文化积淀,更有深厚的乡村生活体验,所以尽管多年搁笔,一旦“朝花夕拾”,便能显出文笔的老道。我这样说,并非说一民的作品篇篇精彩,字字珠玑,平心而论,有的地方还显粗糙,甚至尚有些许瑕疵。但总的来说,这些作品确能使人艺术地看到真实的社会生活图景,看到芸芸众生的各种世相,触摸到作者的心跳和脉动,领略意味深远的人生启示。一民的作品大多有内涵,有韵味,读过以后让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我认为这就是好作品。
《乡韵》是一民厚积薄发的一部分,相信不甘作伏枥老骥的他一定还会有新的作品嘉惠世人。
以上权为序,诚恐辱没一民兄的大作。
傅炳熙
二〇一六年十月于洹上默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