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真是老了,她最近总跟我说起她曾经用过的那些物件以及年轻时听过的那些歌,听她那么一说,我好像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座小小的西部县城,有一条长长的尘土飞扬的街道,满大街充斥着盗版流行音乐的喇叭声,放得最多的是“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潇洒走一回”这首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但这几句歌词却记得无比清晰。我在大街上学会了很多歌,比如“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又比如“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这些贯穿我童年时代的音乐仿佛是一把开启记忆大门的钥匙,只要一哼起便能回到记忆中的90年代,那个虽然不富裕但快乐的年代。
那时候家里有一台老式录音机,是爸妈结婚时买的,看起来很笨重,也确实笨重,1米多长的个头有着我不可能撼动的重量,我妈总是把它放在高高的地方,那是年幼的我企及不到的高度啊,而我一直觉得它是那么神奇,居然能放出好听的歌曲来,等我踩着小板凳伸手能够着它时,却发现有些按键已经坏掉,不能录音,只能放磁带当播放机听了,有时还会发出滋滋啦啦的卡壳声,有时也会把磁带搅作一团乱麻。可即便如此,我妈依旧视它为家中重要的物件,时不时擦拭一下,那锃亮锃亮的表面总能引得前来串门的邻居一阵赞叹,我妈则沉醉于此。自打我能够得着这台录音机之后,我便开始收集各种音乐磁带来听,乐此不疲,那是陪伴我童年的重要伙伴,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孩子玩具虽少,但每一件都有着深刻的记忆。
与录音机同时来我家的还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听我妈说那是当时最新的款式,她特别爱惜,我妈骑着它带我去过姥姥家,赶过集,也去过医院,每次用完之后她都会细心擦拭,下雨天一定会推进车棚避免雨淋。可不幸的是,在我6岁那年,那辆自行车在家门口被小偷偷走了,我妈为此难过了很久。后来虽然买了新的,却再也没见我妈有那样的热情去对待它,我妈时常提起她的旧车,始终觉得还是她丢失的那辆自行车最好用。随着生活条件的渐渐改善,自行车越来越普及,我妈虽然不再提起那个已经丢失的旧物,但我想那个陪她一起嫁给我爸的凤凰牌自行车,在她心中早已不再是普通的物件了,而现在满大街的小黄车,谁还会关心自己的那辆自行车被雨淋了是否会生锈呢?
陪我长大的还有一台海鸥牌缝纫机,现在家中能找到的最古老物件,恐怕就数这台箱式缝纫机了,听说它是姥姥传给我妈的,在我妈嫁给我爸之前,它就已经为姥姥一家工作过一段时间了。我依然记得那些寒冷的冬日,北风呼呼的吹打着窗户,半夜时分我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上厕所时,看见我妈披着薄棉袄坐在缝纫机前冻得瑟瑟发抖的背影,以及弯着腰蹬脚踏板时发出的轻微“咣当”声,这些画面像是记号一般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每当想起我妈时总能看到这个场景。这台缝纫机我妈用了很多年,给我们做了很多衣服,我们谁都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坏掉的,就像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有了白头发一样,只是现在谁也舍不得扔掉它,将它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并在上面放了几盆花,就那么静静的待着,看着人就安心。
这些老物件虽然不值几个钱,可它们却是我妈的青春,我妈的记忆,还有我的童年时光。那时候人们的物质生活虽然不丰裕,可每一个物件都寄托着主人的感情,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陪主人经历了开心与难过,人们会想念也会怀念那个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越来越高,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我妈的那些物价在我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我又有什么能够留在我孩子的记忆里呢?或许是手机,或许是平板电脑,而我希望是正在敲打的文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