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与子女的单行道

老实讲,我是个很幸福的孩子,可以说是被溺爱着长大的,虽然在上学期间也被揍过。家务活从来不用我做,除非爸妈交代扫个地啥的。在奶奶那儿,我更是五指不沾阳春水,那时候我的任务就是读书,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直到现在也是,工作了回家的机会就很少,回家好吃好喝,什么也不用做,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溜达串门,偶尔跟几个姑奶奶打打牌。

每次回家,姨妈和我妈两姐妹就会叨叨,你说养孩子干嘛,小时候要照顾他们,等孩子们长大了以为能享享福,也能吃上现成的饭,结果一回来还得做饭给他们吃,然后我妈在一旁附和,一回来什么事也不帮着做。好像的确是这样,我想了想。睡觉睡到自然醒,起床直接吃饭,吃完饭拍拍屁股溜达。我仔细考虑了一下,除了懒,还有一个原因,我们总觉得自己在父母面前还是个孩子,即便已经是奔三的人了。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我们可以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因为父母可以包容我们一切的任性暴躁。在外面的世界,规则束缚了我们,不得已的时候太多,连笑都会累,觉得虚伪。在家里不同,在父母面前不同,他们是最爱我们的人啊,即便同我们生气,转头喊一句吃饭了,一切就都回归正常。

但是,我们这样好像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他们好像已经不是超人了,他们会觉得累,会觉得孩子走远了,把他们落下了。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吃一顿子女做的饭,听一句子女说的体己话,他们就会很高兴。

表姐嫁到了外地,有了孩子,回家的机会也不多。其实我明白表姐有她自己的安排,我也懂姨妈姨夫对她对外孙女的想念。每每回老家,姨妈姨夫都会准备好多菜,此时的我是个专业蹭饭人士。姨妈一边抱怨着回来干嘛烦死了,一边麻利地准备饭菜,嘴角忍不住上扬。一回来,抱着小外孙,眼里溢出来的疼爱。这次五一,姐姐同学结婚,原本以为姐夫也一同去,就没有准备晚饭。姐姐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姐夫晚上不去,让姨妈准备晚饭,在我家唠嗑的姨妈挂了电话,抱怨了几句,然后乖乖地去买菜了。

我不知道等我嫁人了我父母会怎样,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爸会在我结婚那天哭的泪流满面,会萎靡好几天。然而,我妈非常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我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在她眼中,我永远是个孩子,或者说是个傻子。别人家妈妈,孩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催婚了,而她从来没有,甚至说我还小,可以等两年。她整天嫌弃我不做家务,我说我可以做蛋糕,她却不允许,说一个人做太危险;她嫌弃我拿了驾照不敢开车,而我开个电驴她都担心半天;她嫌弃我胖,却总做好吃的,连我去外地旅行,电话也没停过。也得亏我心智成熟,换个青春期叛逆的,得把她气死。她试图让我变得更好,却想拉着我的翅膀。

以前在南京上学的时候,寒暑假很长,长到我不愿意上学,总会在妈妈面前哀嚎,朋友我明天就要远走,干了这杯酒,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诸如此类。后来工作了,假期不过两三天,也适应了在南京的生活,很少再嚎嚎了,我妈居然不适应了,说我翅膀硬了,不爱在家了。在父母眼里,我们的依赖,表现出来的离家的不舍,也成为了他们评判感情的标准。我跟她说,父母与子女的一生就像单行道,我们在父母的搀扶下学会走路,学会了跑步,在这条路上我们越跑越快,父母却越跑越慢,我们只能回头对父母说,别追了,你追不上的。她沉默不语。

父母对子女的博弈,父母从来都是败者。在这条单行道上,我们不能回头,前面的路是父母希望我们达到的成就,成就越大,跑的越快,离父母就越远。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头看看他们,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老去,一点一点的模糊。

我常常劝慰长辈,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担忧,自己过的舒坦不才是重要的嘛?可天下能做到放手的父母怕是没几个,我自问将来也未必能做到。人这种动物,寿命不过百年,感情太深太厚,太多的放不下,终究活的太累!

有天照镜子,我发现眼角长了细纹,我有些接受不了我也开始变老的事实。我看着路上被柴米油盐摧残的中年大妈、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我很难想象我以后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人曾经年轻耀眼过,一路按章程生活,结婚生子,余生为了子女操劳半辈子,最后却只能看着子女远去的背影,一代又一代这样的传承。曾经在父母面前骄纵的孩子,不懂得父母的为难,等自己的孩子在面前任性时,倏忽间有种似曾相识,明白了父母的心情,却亲已不在,人生啊,就是这么短暂而无情。

常回家看看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现在听来,甚至略显俗气,但作为父母,听了半辈子了,从来不觉得腻,因为唱出的是他们的心愿,简单朴素,却有些奢望。父母在不远游,自古便有此一说。每逢节假日,我能回家便回,陪他们唠唠嗑,待有机会,带他们走走看看这大好山河,尽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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