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类旗下门徒不少,在市场多见的蛤类有花蛤(东北、粤地多叫花甲),文蛤,白蛤,青蛤,油蛤(芒果蛤),海瓜子;蚶类有毛蚶(沙蚶),血蚶(泥蚶),魁蚶(赤贝);蚬类有黄沙蚬,带子(江瑶,干货里海珍“瑶柱”多出自此物),贻贝(海虹、青口),螺类有丁螺,辣螺,苦螺;还有牡蛎(生蚝),蛏子,扇贝......人类享用美食的菜单中,贝类是品种最多的一种。全世界已知的贝类有20多万种,它是自然界生物中仅次于昆虫类的第二大族类。仅仅在中国,就有超过2万多种的贝类。
蛤蜊,该是对可食用的“双壳纲”贝类的泛称。在青岛街边档口,耳熟能详的“哈(喝,地方口音)啤酒,吃【gá la】”中的【gá la】,就该是这种美味被方言化了的坊间俚语。蛤蜊的种类多样,在网络查到,现今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已发现30多种,多数栖息在潮间带的中、下区和潮下带百米以内的浅海海底,少数能生活在百米以上的深海,多以穴居营活。蛤蜊,古已有之,在古代,蛤或蚌泛称具两片相等的壳的软体动物。郭德纲的太平歌词《鹬蚌相争》能见着这么一段:
“昨日里阴天渭水寒,
出了水的蛤蚌儿晒在了沙滩,
半悬空落下鹬鹰子,
抿翅收翎往下扦。
那鹰扦蚌肉疼难忍,
蚌夹鹰嘴两翅扇,
打南边来了渔翁一位,
有一位渔翁是来到了岸边,
他倒说欢喜欢喜真欢喜,
蛤了蚌儿就酒鹬鹰子换钱。
有鹬鹰落下了伤心的泪,
叫一声蛤蚌儿要你听言,
早知道落在了渔人手,
倒不如你归大海我上高山。
你归大海饮天水,
我上高山乐安然,
这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你是伸头容易是退头难。”
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也曾说:“海中诸蛤之利有于人者,统称蛤蜊,白壳紫唇,或壳上有花纹故称文蛤或花蛤。”
鲁菜中有道名菜,唤作“汆汤西施舌”,是道汤菜。相传唐玄宗东游崂山时,厨师给他做了这道汤菜,唐玄宗吃后连声叫绝。此汤菜,汤汁腻滑,品质爽滑,味道鲜美,有“天下第一鲜”之称。
“西施舌”也被称为车蛤、土匙、沙蛤,呈厚实的三角扇形,小巧的很,外壳呈现淡黄褐色,顶端有些紫,打开外壳,就有一小截白肉吐出来。恰是因那贝壳轻启间,吐出的白肉像极了一条小舌头,故名“西施舌”。
曾在北地一自助火锅餐馆见到西施舌,竟是以锅开涮烫,觉的过于暴殄天物,既糟踏了她的鲜美,又辜负了她的芳名。鲁菜中地道的吃法是先将带壳的西施舌用开水氽烫,除去裙边内脏洗净;备菠菜心入滚水稍烫,置放入汤碗中;将沸汤调好口味,放入西施舌,开锅后撒上韭黄和香菜末,起锅倒入汤碗中即可。此菜的特点是汤清见底,玉舌飘动,肉质白嫩,清鲜可口。初尝之下,不愧谓美名美味,仿若凡人吃神品,不免令人浮想多多。
梁实秋先生30年代,在青岛顺兴楼第一次品尝西施舌:“一碗清汤,浮着一层尖尖的白白的东西,初不知何物,主人曰西施舌,含在口中有滑嫩柔软的感觉,尝试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前些日子,在一则视屏中看到新西兰渔民在滩涂,携着高压水枪采挖“象拔蚌”的场景。那场面,一是得(děi)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二来么,得(děi)是赞叹贪嘴儿的人类在获取美味道路上,始终是那么持之以恒且透着股子舍我其谁的执著与专横。
海边人常说“凉水的蛎子,热水的蛤”。夏去秋来,气温渐冷,每年10月份至次年清明前后,海水随着洋流变得越凉,牡蛎(海蛎子)反是越肥美;来年逢七、八月间,天气渐热,将会转为肥美蛤蜊的大量上市。路遇海鲜市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会让人觉得比夏天还热情:“刚上岸的滋水蛤蜊,个个鲜个个肥呦……”嗜蛤蜊者,能不为之动情?能不为之驻足?能不为之口舌生津?
贝壳的壳是啥?有多硬?长什么样?对吃货来说的唯一用处就是——分别它是什么品种,作为好吃与否的符号,标注在海鲜市场的摊档里而已。此时的“壳”,就如同俏佳小娘薄披的绫罗衫,欲拒还迎里缠绕着百样的抓心挠肝。
但凡不是生在海边,或是久居滨海的,当面对海鲜市场里让人琳琅满目的比比皆是,总有些“五谷不分”,有些难以取舍,有些不知所措,其中尴尬么?唯有“呵呵”,更不用说地处内陆的所居小城了。文蛤,白蛤,青蛤,油蛤,毛蚶,血蚶,海瓜子,生蚝,壳菜……,任你店家说的滔滔不绝,若数家珍,于进店者多半只剩了个坠云遁雾,如闻天书。
“好吧,这些,这个,还有那个,都来上一点吧。”
“老板,啥样的才是好的啊?”
“老板,这东西该咋做呦?炖汤,爆炒,还是?”
……
不过好在,此类海鲜烹饪起来毫无难度,只要不去刻意挑战任何“进阶”的做法,耐心等到吐完了沙泥,随意扔到锅里,扣上锅盖,二十来分钟后,就能尝到鲜甜和肥美;若是再用锅中烧出的汁水,下碗面吃,多半又能鲜掉眉毛。
蛤蜊最生猛的吃法,以“生腌”当属屈指,其间又以血蚶“生腌”,最魄人心目。曾在一档美食博主片子里,配着潮汕“开海”忙碌和喜悦场景,听到此样一段独白:“每年八月‘开海’后的第一顿生腌血蚶,被潮汕人称为戒不掉的‘毒药’,‘鲜’到怀疑人生。看着那腌好的血蚶从冰箱里取出来,掐拿颗冰冰凉凉的,吸嘬一口在嘴里,佛若就是心中久违了的‘冰淇淋’。”
不是所有的海鲜都适合拿来生腌,食材的鲜活度必须是底线,海物的成长环境无疑就是品质的保障了。有记载,1988年上海大约有30万人因食用带有病毒的蚶(多是毛蚶、血蚶),传染了甲型肝炎。四十年前的人们远没有现在如此重视环保,当时众多的生活污水直排大海,导致近海生活的蚶类受到了污染。八八年毛蚶的产量又出奇的高,致使价格非常低,于是很多人都买来吃。若是毛蚶、血蚶煮熟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恰是因为毛蚶、血蚶煮熟后肉质干瘪,失了鲜嫩,所以很多的人都因循“旧法”,稍加烫涮,蘸着调料就解了嘴馋。没想到却被八七年小规模流传的“痢疾”埋下了伏笔,终而导致了当年仅上海地区就足有30多万人罹患甲肝。
约是四、五年前,曾在出差途中和位沪上“老饕”缘座上下铺。闲谈吃喝时,方得知如今在上海毛蚶、泥蚶依旧全年禁售,而售卖醉虾、醉蟹、醉泥螺、咸蟹的食肆商铺,也须通过严格审核后才能获取许可证,足见当年“遗祸”不小。不知何故,当时在脑海里想到的画面却是柴静的《穹顶之下》和小李子莱昂纳多的《第十一个小时》。
还是说回味美的蛤蜊吧!毕竟心存美好,方是最好。
一众贝类,包括蛤蜊、青口、螺类,生在滩涂海床的,多以滤食海水中的藻类为生,一枚成贝每天滤水可达10升左右。如此来,贝壳内难免留存细小的砂石、泥沙。为保口感,将买来的蛤蜊提拎入厨的第一步是“吐沙”。于“吐沙”的妙招巧计,各家食客更是自有心得,有加盐静置的;有着油或着醋迫其吐沙的;甚至还曾听闻,以铁钉放置盆中,更显奇效的说法。观得一位潮汕人写就的“吃蚬”文章,文中称当地喜食黄沙蚬,使其吐沙的过程,俗称“叫蚬”,此种叫法,形象里透着互动,情趣中暗含着道法自然,犹显可贵。
“将黄沙蚬,放入阔底的砂锅或陶钵中铺平,盖上盖子,静置于阴暗处,片刻后,会间歇听到一声声“啵啵”轻响,那是蚬张开嘴呼吸时的声响。”当真能听得见么?许是心诚是关键。我们凡人于自然万物,说成“乞食者”未显僭越,那揣一份虔诚和敬畏,该是份属应当吧!
文中写烹饪此道黄沙蚬也有独道之处,唤做“含蚬”。
“确认【蚬】全部叫开后,油锅热好,加入蒜头、葱珠、辣椒等配料爆香,再加【豉油水】煮滚,揭开锅盖迅速把滚烫的汤汁淋到吐好泥沙的蚬子上,盖上盖子,以烧滚的热气将蚬焗熟。待等凉后,拌上芫荽碎即可食用。【含蚬】考验的是耐心,因蚬壳厚,且受到惊扰时紧闭不开,只有趁其呼吸时张开嘴,露出蚬肉,香浓滚烫的汤汁直接淋在活体蚬肉上将其烫熟,才能吃到最鲜美的蚬味。含好的蚬,半含着嘴,蘸汤汁吃,鲜香煞嘴,能吃上瘾,一人吃一斤不在话下。”
看着文字脑补着画面……啧啧,是真的馋了,若是能再寻上一瓮花雕,千金不换!
吐好泥沙的蛤蜊,因南北地域性差异,做法或菜名也各有不同。爆炒款:北地多入料花椒、青红椒、干椒、葱、姜、蒜、豆酱、料酒,呈现咸、香、麻、辣;南地留了蒜瓣,余物换成了沙姜和红葱头,多了紫苏,迷迭香或是罗勒(九层塔),去腥增香处更凸显贝类的鲜甜本味。汤羹款:北地有蛤蜊疙瘩汤,蛤蜊炖豆腐;南地有生滚海鲜粥,文蛤蒸水蛋。本味款:北地是下锅煮或是上笼蒸,南地则叫成了“白灼”,蘸料呢?北地多是配姜醋汁;南地则更丰富些,新鲜的葱、姜、蒜末,香菜段(或小米椒粒),加生抽,蚝油,蒸鱼豉油,米醋,白糖调和成料,配以蘸食。若是还需硬生生分出南北的话?南有“海蛎煎”,北有“鸡蛋煎蛤蜊”;南有花甲捞粉,北有花甲粉丝锅,南有生腌,北有生炝;南有“蚝烙”,北有蛤蜊饺子……说道了此处,就不得不说说以全国烧烤界之力消融了南北隔阂的“炭烤三杰”,扇贝、带子(江瑶)、生蚝。
每逢华灯初上,邀约三五好友,散走街边,寻得一家入了眼缘的档口,丰俭由己,挑买停当,除了卤水花生、毛豆,哪一桌能少了“炭烤三杰”?但见碳炉烟火隐隐,“三杰”分列其上,继而在炭火加持下“啵~”的一声,释放了鲜美的讯号,蒯一勺秘制的“金银蒜蓉”附在其上,“滋~啦~啦~”随时间褪去,引得一众喝啤酒,嗑毛豆的人竞相侧脸扭身,寻找香气四溢的源头。北边的哈尔滨,佳木斯,长春,沈阳,到北京、天津、石家庄、再转了济南、郑州、合肥、南京、上海……一路向南,经了南昌、广州,直到海南三亚。哪一城少得了烧烤摊,哪一摊缺得了“炭烤三杰”和“蒜蓉酱”。
夜半参天想瓮酒,且念滋味且寄杯,愿能事了拂衣去,身做岭南尝鲜人。
前些日子,恰有文友相问“白酒蛤蜊”的做法,一并写了誊在此处:
烧开一锅水,将吐尽泥沙的蛤蜊(选择海虹【青口】,也是不错的)倒入一二十秒,贝壳微开后逐一捡出,起锅烧油,下块黄油(约20g)小火化开,将红洋葱粒、葱白粒、姜粒、蒜粒、少许干红椒段(畏辣者可弃而不用)倒入锅中煸炒出香味,加蚝油(约5-10g)翻炒后烹入二两白酒(白葡萄酒类:馥郁果香;二锅头类:性烈、酒香充沛,两者都是不错选择),倒入处理好的开口蛤蜊,二次倒些生蒜粒,碎切小半碗紫苏,或迷迭香或是罗勒(九层塔),没有的来小半碗香菜末也成,散在锅中,翻炒均匀,萃其香味。若是此时动了饮酒的念头,莫要放过黄酒,这厮最配性属寒凉的虾蟹贝类。五年、八年的花雕①首选,隔水温烫间(至60°最妙),锅内循着自家的口味坠些海盐,些许胡椒,几滴香油,翻炒匀实......
温酒如珀,肥美在口,正是偷得半日浮生的无上良佐。
若是想蘸食法棍或是配意大利面么,也是解馋饱腹不错选择。在上步骤中“倒入处理好的开口蛤蜊”前需多些准备,将意大利面煮熟,加少许橄榄油调拌均匀,或是将法棍切成寸断;再多切块黄油(10-20g)并连带着小半罐啤酒入了锅内,蘸汤的多留些汁水,做面的捡出开了口的蛤蜊,“倒面入锅”,炒拌收些汁水……做到此处,就能如上按部就班了,余下的就是以“摆盘”提升颜值的“作秀”了。
世间诸多繁琐杂事,本就无甚难易可言,凡是用了心,甩了懒的,多半都能入了“会者不难”的道场。还是那句挂在嘴旁的老话“心有美好,才是最好。”
愿你我胸口、心间都藏锅两口,一口炖肉炒蛤蜊,一口烹烦断愁忧,最好腰间再悬两把利刃鬼头刀,一把斩邪佞,一把剁馋虫。
注:
①花雕:浙江、绍兴有旧俗,以雕刻有花卉图案的酒坛贮盛好酒,作为送给子女大喜之日的礼物。如是男婴,便盼望他长大后饱读诗书,上京赴考,到有朝一日高中状元回乡报喜,即可把老酒开瓶招呼亲朋,遂称“状元红”,通常都在儿子结婚时用来招待客人。至于为女婴埋的酒叫“女儿红”,同样也是在她长大成人后的出嫁之日作迎宾之用,称“女儿红”。
晋代上虞人稽含的《南方草木状》中有记载女儿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南人有女数岁,即大酿酒,既漉候冬。陂池竭时,置酒罂中,密固其上,瘗陂中。至春潴水满,亦不复发矣。女将嫁,乃发陂取酒,以供贺客。谓之女酒,其味绝美。”
花雕酒的喝法?
1、在常温下喝,可以配一些话梅之类的水果一起饮用,滋味独特。
2、加姜丝、枸杞等加热后再喝,由于加热使酒精稍微蒸发掉一些,使得口感更佳融合,而姜丝、枸杞则能起到驱寒、滋补的作用。
3、与话梅一起炖煮后放到冰箱里冰镇,会成为夏天非常可口的饮料。
4、花雕只要烫到温温的最好喝。花雕烫到60°就可以了,要是再热花雕里的酒精就会挥发,温度低了味道不够醇厚。把酒瓶放在热水里烫着,倒的时候不要倒太多,免得一下子喝不完在杯子里冷掉。
5、花雕酒还可加糖加鸡蛋进行炖煮,香味浓郁,味道可口,不管是酒还是蛋都是一绝。
6、吃海鲜宜饮花雕,因海鲜多性凉,而花雕酒可以暖胃,两者相搭配正好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