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是自卑
在高考前,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被压制的,这让人更不自由,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弱势群体的一种保护。
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学校强制要求大家穿校服,引发了很多学生的不满,认为这是形式主义,妨碍自由。后来有一次开班会,班主任说,统一穿校服妨碍的是有钱人的自由,因为你们有得选,而对于那些没得选的同学来说,这其实是一种保护,他们就不必为自己穿不起名牌而自卑。
我举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证明这种行为是正义的,劫富济贫式的公平并不一定是正义。
我想说的是,在高考之后,这种来自集体的压制,或者说是保护,就消失掉了。
人与人之间,阶级,财富,阅历,特长的差距会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当成绩不再是评价人的唯一标准时,这些差距都可能让人自卑。
在我刚上大学时,我是一个自卑的小镇青年,不怕你笑话,高中毕业之前,我没去过咖啡厅,甚至连电影院都没去过。于是,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敢去咖啡厅,原因很可笑,因为我不知道点完咖啡以后,究竟是该等服务员送过来,还是自己去吧台取。你可能会说,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嘛?对呀,可是我怕,我怕万一我错了,比如明明服务员会送过来,我却在吧台傻等,就暴露我了我从来没去过咖啡厅的事实,就会显得我没见识,连咖啡也喝不起。
这就是自卑的可怕之处,它让人失去勇气,也失去好奇心,当面对新事物,哪怕只是咖啡厅这种稀松平常的场所,害怕暴露自己无知的恐惧,也总会战胜探索新世界的好奇心,最后只会龟缩在自己熟悉的小世界里,进而变得愈发的无知,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但实际上,百分之九十的自卑,都是过度自我怀疑导致的自作多情。整个大一我都不敢去吃西餐,因为我不能熟练地使用刀叉,所以只要聚会定在西餐厅,我都会找借口拒绝掉。
直到有一次社团做完一个活动,临时决定聚餐,我没有托退的理由,才硬着头皮跟着大家去吃pizza,在上菜之前,我非常紧张,偷偷用手机查到底该哪个手拿刀,哪个手拿叉,以及正确握刀叉的姿势。
然后pizza上来的时候,我看见社团里我崇拜的,与咨询公司的大咖们谈笑风生的师姐,优雅地伸出了手,然后端起一片pizza像吃肉夹馍一样啃了起来——并没有人因此嘲笑她。
如果上大学是你第一次独立在城市生存,那么自卑可能就是你要通过的第一关,过不了这关的人,就失去了成长的勇气。
而自卑不是靠赚更多的钱或者吸引更多的异性就能解决的,在未来,你会看到许多有钱和谈过很多次恋爱的人,他们照样虚荣、多疑、易怒,这往往就是试图通过物质和性别魅力掩盖自卑的后果。你要明白,自卑是人给自己设置的心魔,它并不需要被解决,只需要去面对,面对一个基本的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和无知,为了改变它们而犯错并不丢脸,因为害怕犯错而掩饰它们才丢脸。
第二关是迷茫
如果在毕业的时候,你去总结身边那些“成功者”的素质,你会发现他们身上最常出现的共同点,是他们很早就找到了坚定的目标和道路。
在大学里,大多数人的问题不是不够努力,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努力。高考之后,成绩就不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成功的定义变得多元化。多元化,对拥有独立思想的人意味着更广阔的天地,但对习惯了随大流的人来说,意味着迷茫和不知所措。遗憾地是,据我观察,后者总是比前者要多些。
这也是我们的经历所决定的,大部分人高考以前的学习经历,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一个驴拉磨子的过程。拉磨的驴子面前会挂一根胡萝卜,看得到却吃不到,为了追逐萝卜而一直推动磨盘。
人其实也一样,人性是喜欢偷懒厌恶努力的,只有在人面前挂一根萝卜,才能够激励他为之持续奋斗。对于中学生而言,高考就是这根萝卜,而一次次的月考,联考,期中,期末,就是为了让人永远觉得这根萝卜就在眼前。
说白了,喜欢短期激励是人性的弱点,能否克服这个弱点,找到一个能够持续激励自己的目标和道路,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这就是为什么有许多人在高考前是学霸,在高考后却迅速地堕落。
因为当他们当初成为学霸的动力,并非是出于对知识的长期渴求,而是考第一的快感,老师家长的表扬,身边人的崇拜和羡慕,这些快乐其实都是短暂的,他们之所以能坚持,只是在高考之前,考试的密度足以在这短暂的快乐消失之前形成不断的激励。
所以,那些在大学里堕落的人,表面上看,是他们缺乏自控力,但本质上,其实是因为大学不再具有持续提供短期激励的环境了,成绩不再是唯一,每学期也只有一次大考,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模式崩塌了,只能本能地寻找新的短期激励,而最能提供短期激励的东西,往往就是打游戏和刷抖音。
因此,在高考之后,你应该明白,自由并不总是美好的,自由的美好,只是对于找到了自己道路的人而言,对于沉溺于短期激励的人,自由只是加倍的痛苦。
第三关是价值观的混乱
我们的教育里,缺乏对世界非真善美部分的预期,简单点说,就是太过强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简单因果报应,而缺乏对世界和人性更深刻的洞察。这会让你形成一种幼稚而功利的价值观:只有我的动机是好的,就应该得到好的报答。
但就我的个人体验而言,善恶与成功之间并没有太强的联系。比起品行的优劣,能力,努力和运气更能决定一个人是否能获得事业上的成功。甚至有的时候,因为利用人性的弱点和规则的漏洞,比起厚积薄发要更简单,于是品行低劣的人反而更容易成功。
比如在我所在的新媒体行业,洗稿就是一条成功的捷径,由于法律缺乏对洗稿的明确界定和惩罚,所以大多数洗稿者并不会得到有力的惩罚。如果洗稿者的平台更大的话,还会出现洗稿比原创阅读更高的奇观,所以,几乎每一个原创作者,都在内心经历过这样的拷问:如果洗稿者比原创者更成功,那么原创的意义是什么?
高考之后,每个人几乎都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关头,在某个时刻,你会意识到善意并不总是能得到回应,投机取巧也并不总会得到惩罚,而这时你的抉择,将会决定你是成为勇者,还是成为恶龙。
这时我希望你能想起那句高中时为了写作文背过的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我选择善良,并不是因为它能给我带来现实的回报,而是当我选择善良时,我至少可以活得坦荡,并且对更好的世界抱有期望。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完成这一步以后你会发现自己完成了精神上的蜕变——你拥有了独立的人格,善良成为了你主动的选择,而非获取利益的工具。你学会了按照自己的标准和内心去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单纯地做一个逐利者。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受这种委屈,去做一个追求捷径和钻研漏洞的人,也许真的能够获取更丰厚的物质回报,但把物质回报当做一切行为准则的人,终究是逐利而行的浮萍,他们并没有精神家园可言。
最后,当你走过这三关,你也就有了自己的三观,你会成为一个内心平和,目标长远,人格独立的人。当然,这并不代表着成功,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无法向你传授成功学,但至少,我相信,如果你做到了这些,你就不会像我一样,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后悔自己在自卑迷茫和困惑中虚度了太多的青春。
按照惯例,这时候我应该祝你考上一个好大学,但我想了想,既然考试已经结束,祝福并不能对结果产生实质性的改变,我还是祝你在高考之后,仍然保有天真自由的灵魂和真实朦胧的爱意吧,因为这些东西一旦丢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