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贵青说我长得像我妈妈。
我就问她,你近视吗?
她说她两只眼睛都是1.5。
我说,你的视力没问题呀,怎么会看不清楚?那你是说我长得好看,还是说我妈妈长得丑?
她说当然是你长得好看,你妈妈长得也好看,你长得真的像你妈妈。
我说我妈妈要是听见你说的话,就得揍你。
蓝贵青笑了起来,说你妈妈没看出你长的好看?
我翻了她一眼说,我知道我长的什么样,我们家有镜子。
我扭头回到我的座位上,心里好憋屈。竟拿我寻开心,我长的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从我出生,我妈妈第一次见到我,就问护士是不是抱错了?之后她逢人便说,这孩子长的太让她失望了,也不知道她希望我长成什么样。今天碰见傻啦吧唧的蓝贵青,眼拙的都快瞎了,竟然说我长得像我妈妈。
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这个蓝贵青平时眼睛可毒了,嘴也不甜,很少说谁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难不成她有事找我?我还是再看看自己长的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以便能够更好地对付她。
我打开我的文具盒,镶嵌在盒盖里面有个小镜子,我对着镜子,准备把我的五官从眼睛开始,一项项都仔细看看。
结果才看到鼻子,就听见我身边“嗷喽”一嗓子,“准备上课了,把没用的东西都收起来。”
化学李老师来上课了。
中午,我急急忙忙吃完饭,换上了妈妈给我拿来的新军装,衣服裤子好像都修改了,非常合体。我把头发又梳了一梳,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站在月儿姐那个稍大一点的镜子前,我还真产生了幻觉,觉得蓝贵青说的对,我长的是有点像我妈妈。
这样一想,我信心倍增,几步就窜上了学校的院墙,精神抖擞地翻墙出了学校。
今天墙根底下没人。
王荷家离我们学校不远,不到十分钟我就走到了。
我进院,见王荷在院子里,正站在凳子上擦窗户的玻璃。她扭头看到我、立刻惊喜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把我迎到了她们姐四个住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我说就你自己在家呀?姐姐们哪?
王荷说,大姐二姐上班去了,三姐和四姐回知青点了。边说边给我倒一杯水,又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说吃过了。
我把手上拿的这几天发的卷子放在了炕上。
我说你咋好几天不来上学了?我把发的卷子都给你带来了,你下午没事儿做做,明天就来上学吧。
王荷垂下了眼睛。
她告诉我她不准备再回我们学校上学了。她爸爸给她在市里找了所学校,过了“五一”,她就去那所学校了。
我的心一阵绞痛。
我说你去市里上学,还得坐火车来回通勤,多耽误时间。离高考就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咬咬牙再坚持一下,还是回咱们学校吧。
王荷挑起眼帘看着我,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她说她一寻思回去上学就睡不着觉,心发慌,她不想再踏入那个学校半步了,她现在连出家门都困难,觉得所有眼睛都在盯着她,嫌弃她,她说大家肯定都在背地里讲究她,说她人品不好,不正经。
我说我可没听说过,根本没有人说,都是你自己瞎想,再说你也没做什么呀。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漂亮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喃喃地说,吐沫星子能淹死人,也多亏没做什么。
我说那你转学了,王苛知道吗?
王荷站起身来,走到门后,拿了一条毛巾擦了擦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他知道,我和他说了,他支持我转走。
她见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接着说,昨天他来了。然后又不放心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不会回去和别人说吧?
我急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心想,要是昨天我能来,也许还碰上了呢。
王荷笑了,歉意地说,不是不相信你,主要是你年纪小,怕有的时候说话说吐露嘴了,这样对王苛不好,他还得在那里呆两个月呢。
我说我不会的,我不喜欢嚼舌根子。再说咱俩这么好,我怎么会背后说你哪?可是,你突然就这么走了,我会想你的。说着说着我的眼圈也红了。
王荷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走的又不远,偶尔也回来,咱俩还像你去黑龙江那会儿一样,有时间写信,我什么时候回来写信告诉你,你好来我家。
我说那你是要住在学校吗?
王荷说,不住学校,住在我姑姑家,她家离学校挺近的。
我说那你不想王苛吗?
王荷照着我的手就抽打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嗔怪道,小破孩,净瞎说,我怎么会想他,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我摸着被王荷打疼的手,吸了一口凉气说,那他还来你家看你,别的男生咋不来呢?再说上周六他……
王荷的脸更红了,急忙打断我的话说,不许胡说。以后和谁也不许说这话,你听见没有?
我怔呵呵地点点头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王荷急切地说,我们俩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相互鼓励,好好学习,争取都考上大学,一切等高考完了之后再说。
我看着王荷闪烁不定的眼神,觉得她一点都言不由衷。可也是,谁会把自己对一个异性的真实想法,去说给别人听,如果将来俩人没有结果,那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会成为笑柄的。不过,王荷能把王苛来家里的事,告诉我,也是对我的信任了。
带着王荷的这个秘密我准备回学校了。
王荷拉着我的手送我到大门口。她夸我今天真好看。说我刚一进门的时候,以为家里来了个飒爽英姿的女兵,可精神了。我说主要是军装好看,谁穿都精神。王荷笑着说,不单单是军装好看,你更好看。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你把我忽悠的可高兴了,晚上我得多吃点饭。
王荷说,不是忽悠,是真的。哎,对了,你回学校去收发室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有的话晚上辛苦再跑一趟,给我送过来,没有明天还记得帮我盯着点。
我点头说好。
一到学校,我都没回教室,直接去收发室看看有没有王荷的信。
我们学校的收发室,有两个大木头盒子,一盒是装收到的信,一盒是放要寄出的信。邮递员每天来送信的时候,把要寄出的信带走。
我在收信的盒子里没有找到王荷的信,倒是找到了我的两封信,都是黑龙江奶奶家那里我同学寄来的。一封是在市重点高中四中,我最好的闺蜜毛毛的;另一封是原来我们班学习最好的男生,也是我的同桌,现在已经在市里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上学刘黎明的。当时我也考这所学校来着,结果没考上,被刘黎明好一顿嘲笑。
在收信的盒子里没有找到王荷的信,我又去寄信的盒子里翻翻,有的时候两个盒子的信会弄混。
我一封封信翻着。准备寄出信真不少,看来今天送信的邮递员还没有来。
突然,我看到了晓东哥的名字,是一封要寄出的信。信封上的收信地址就是晓东哥工作的供销社,但是寄信地址没写,只写了两个字—内详。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弄得面红耳赤,两眼肿胀,心咚咚急速地跳着。因为信封上那个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月儿姐,是月儿姐给晓东哥写的信。
写的什么内容呢?我太好奇了。
我瞄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看收发室的大妈,又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边也没有其它的人。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地把那封信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