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那些属于我自己的田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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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寻童年的记忆,我的确是找不到什么成功体验,可以象征属于我自己的田垄。

6岁前没有,可能是说话比较早,写字比较好,数数比较快,但这些都不是与生存、安全、成就有关的。这些容易使我骄傲,但不能使我具有自信和安全感。和拥有属于我自己的田垄相比,这些优势带给我的安全感受,尚不如雕虫小技,倒是有点像坑蒙拐骗和男盗女娼的能力。细想起来,果然是一个大大的空洞。

归根结底,读诗、写字和算数,这些都是沽名钓誉的,讨好人的,或者是贪淫玩乐有关的,不是命脉性的技能,不是人类幼崽得到了生活技能和生存技能的训练。

在生活技能和生存技能这一块,我在6-14岁都是被动挨打,挨嫌弃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成年后我果真是无能的,但是这是我的一个阴影和情结。“我不好”“我不对”“我没人要”“我没用”“我没价值”。我是被嘲笑或被同情的对象,这是我成人后遇到挫折就会跌入的一个坑,掉入坑后就自体破碎了。当别人攻击我时,我就会加倍给自己差评直到崩溃,而不是灵活地改正,调整,改进。我比如别人对我有点不满、不耐烦,我就会否定我的存在价值。

愚蠢,傻,自私,不可爱。这种感受曾经充斥我童年的内心。虽然在意识和现实世界,周围对我赞美如潮,假如有一个人不赞美我,我都会觉得好奇怪。但似乎,年幼的我,已经能感知,赞美背后的潜意识攻击和轻蔑,以及嫉妒。感知而不能命名,我的心理世界能表现出来的显性行为,就是恐惧。社交恐惧,怕错,怕失败,怕指责,不敢做,不敢主导。任何一个人,只要够凶恶,无论文化高低,品行优劣,都可以从我口里虎口夺食,并踩踏我一笑而过。

我做的风筝飞不起,我糊的饼铲不起,我学不会游泳和自行车,一无是处。是真的一无是处吗?

那些嫌弃源于同伴,但保护和捍卫也源于同伴,嫉妒一直在,而关爱我一直在。

到了14岁后,那种我有用的感受,自我效能感似乎好了一些。有时我能够爱别人,虽然爱得不够情愿。我能够在我弟弟崩溃哭后,帮助他完成他的手工书签作业。在14岁后,偶尔我能够找到,象征属于我自己的田垄。但是那些我自己的田垄确实太少,是不足够支撑我建设和创造的自信的。

如今我年过半百,我拥有机会建设我自己的田垄。我总是恐惧,退缩,今天我确认了让我恐惧、退缩的坑,就是14岁之前,我从来没有负责、主导做成一件事的体验。就是说,我满眼都见的金色稻田,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没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田垄,也没有一棵属于我自己的灌木,没有一朵属于我自己的花。

其实我家对面有菜畦,菜畦里有花,但是我感觉那些指甲花和喇叭花,远不如隔壁家的石榴树,而且是我奶奶打理的,我就感受不到我家有花有菜。我也感受不到,隔壁家的石榴树的美丽,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满眼金色的稻田,在我感恩、欣赏、爱别人、与别人沟通的前提下,那些在某个时空其实全是属于我的,属于我可以欣赏可以交换的。这些自闭就不是同伴影响我,很可能是我爸爸的自恋和我妈妈对他人的藐视,或者鄙视,带来的阴影。

童年,除了蠢,我没有其他优点了吗?我真的毫无生存能力吗?我的风筝真的飞不起吗?

我的父母除了自恋和对他人的藐视就没有给我好东西吗?

当然不是。上述只是暗点。童年整个宇宙的光亮,是父母和同伴所赐,上述只是童年坚实土地,漫天日月星辰光芒,萤火洒院的宇宙里的暗点,是满地碧绿草丛里一个可以绊倒我的草结或者陷阱。阴影和情结,是人生命中都有的,谁找到自己的阴影和情结,谁就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垄。

我那属于自己的田垄还在凌乱荒凉中,但是我已经找到了重要的阴影和情结,我的暗点,我的洞,我的地雷。

今晚有空我再写。

现在我先撸起袖子收拾屋子,就像一个撸起袖子开荒的农夫,我即将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垄了。年过半百才有,任何人可以嘲笑或同情我,而我发自内心的欢笑,并能够用我友善的眼睛快速看一眼那嘲笑或同情,不好意思地对着他们凌空拍打一下。

我曾经盯着六岁孩童用手急着抓东西吃,忍不住笑了,孩童小红就不好意思快速看我一眼儿凌空拍打我一下,孩童小刚就突然怒了,扔了勺子,说我伤害了他,哭喊,我尴尬等着他的妈妈的安慰。

所谓我的阴影来自同伴嘲笑,其实不是真正的同伴恶意,而且,我当时可能就像孩童小刚,不成熟的心刚好被刺激了,只不过我行动上没有像小刚那么外露,所以我没有被安慰。或者说,如果我像小刚那么外露,会被斥喝。所以我没有外露,装得比小红平静,因为小红凌空打一下我,她是真的没被伤害,而我的平静,是假我,我其实是小刚,我是没有勇气做小刚而扮演成假小红。

真假小红,区别就是,真小红会看一眼嘲笑着,凌空对嘲笑着拍一下。假小红,就是很平静,假装没看见那嘲笑,或是把那嘲笑当作圣贤的指示来恭敬,用平静和恭敬这种反向形成,来掩饰自己那羞羞。沉积多了的羞羞,成了暗点或者坑洞、陷阱,成了羞耻之感,成了一种令自己崩溃的罪过感、无价值感。就像表面壮丽的人生,渐渐活成一个废墟。

而我年过半百,要在这废墟,建立属于我自己的田垄。我把最好的祝福,给我自己。撸起袖子,像个农夫,这就是对自己的最好的祝福,是和自己的童年的田垄里的巨大资源的链接。

做家务能长灵性,对此,我的感受和理解是,作为中国人,作为农耕社会的一员,撸起袖子时,就和记忆里的田垄,是民族集体潜意识的开荒力量链接上了,进而找到属于自己这个个体的田垄——潜意识的为自己拓荒的安全感、自信和力量,这就是做家务能长灵性,首先能长效能感,前提是,家务是自由自主,不是被逼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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