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清河
最近一个多月，我断断续续买了五六本书，有的书籍还尚未开始阅读，而有的书早已翻阅了好几次。每次快递寄来的时候，我妈会盯着兴致勃勃拆包装纸的我，冷不丁的问一句：“你买那么多书看，看了到底有什么作用？对你的学习有没有帮助？”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也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用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妇女明白:阅读，不一定能帮助人考上名校，不一定会让人升职加薪，不一定会让人百岁无忧，但它对一个人的影响却是不可小觑的。也正因为阅读不能带给我这些具有一定功利性的好处，我无法理直气壮地回复来自母亲的疑问。
在文化教育缺失的家庭环境里，谈阅读，谈格局，谈思想是一文不值的，你不仅会获得亲人的质疑，还有可能获得来自四面八方的不解和讽刺。
我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生长在一个父母文化层次低的家庭，更不会责怪他们没有像别的家长一样，鼓励自己的孩子要博览群书，竭尽自己所能为孩子提供良好的文化氛围。我理解我的父母，热爱我的父母，那是时代和家庭造就的结果，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已经给了我所有能给的东西，我很感恩。
我喜欢阅读，虽然没有能力去改变我的父母，去改变整个农村父母群体的思维，但至少，我有能力和自由去选择如何塑造自己的灵魂。
回想起来，我小时候接触到的文化资源是十分有限的，小学时学校并没有专门的图书馆，初高中的时候，学校一心抓升学率，图书阅览室的门窗常年紧闭，在某次上级检查的机遇下，我得以进入朝思暮想的图书阅览室，桌椅上的灰尘盖了一层又一层，你一个巴掌拍下去，除了扬起一片灰尘，还能留下一个不那么清晰的手印儿。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人生里的第一本书，是以不光彩的途径获得的。
小学五年级的某天，教学楼下面突然出现了一堆破旧发霉的书。听说是学校图书室漏雨，要做图书清理。我顺手拿起其中一本，名字已然忘记，只记得是粗糙泛黄的纸张，左侧的书钉早已锈迹斑斑，脱落了一大半。这本书连封面都没有，因此我也不确定它的内容是否还完整无缺。
我顺手牵羊了这本破旧不堪的书，后来翻阅了才知道是一本教授写作方法的书籍，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内容却是十分有用。从那以后，我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头扎进了书籍的世界，小镇上除了卖《字词句篇》《中学生作文大全》这种工具书外，并没有更多的图书资源。于是我买了好几本作文书，那些作文书被我反复阅读，渐渐的，我成了班上作文水平最高的那一个。我很开心，但更渴望接触到其他的书籍。
初中的时候，偶然在读高中的堂姐家里发现了更多的宝藏，她的纸箱子里装满了《读者》《青年文摘》等杂志，我坐在她的床上静静地翻看着那些文章，走的时候，她送了我十几本《青年文摘》和一本四百多页的《高考作文大全》。
往后的一两年里，那是我唯一接触到的图书资源，也是奠定我阅读习惯的基石。
上高中以后，我第一次去新华书店，见到了成千上万的书，我盯着书架上的它们，像是深情凝视着等待多年的恋人。书店里的书很贵，买不起。我和闺蜜在小城里寻寻觅觅，总算找到了两家二手书店，从那以后，去二手书店买旧书买盗版书成了我日常最喜欢的事之一。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大学，有时候即便我好几个月买不起一件心仪的衣服，也从来不会在买书的时候犹豫半分半秒。
严歌苓在《波西米亚楼》里提及过一段房东太太对于庸俗的见解，“有次问她庸俗的定义何在，她说：“假花固然是一种庸俗，但对于我来说，庸俗是一个人开辆豪华奔驰车，但连买本书的钱也花不痛快。”
每当我拿着喜欢的书走出书店门口，心里会升起一种不可描述的气息，甚至头顶上冒出了“全世界我最富有”的光环。我虽然穷困，但一直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富足，永不停止。
说来奇怪，读的书越来多，眼界越来越宽，但我常常在读到一本好书时，会有生发出自卑的感觉：读的书越来越多，不仅没有觉得自己博学多识，反而觉得自己很是无知。更奇妙的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有更大的热情去阅读更多的好书，去探索了解更多我尚未发现的知识领域。
我现在很喜欢作家刘瑜，尤其喜欢她在《送你一颗子弹》里面的某段话，“一个人就要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上学期的某堂课后，一个同班同学从后边追上我，她说：“大白，为什么你最近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柔？让人觉得特别舒服。”我对她笑了笑，说：“多读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会变得快乐。”
我当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不是一个落落大方的淑女，准确来说，我是一个脾气急躁的女孩子，所以我把同学口中的眼神温柔理解为性格的柔和。那段时间我每天保持一两个小时的阅读，报了学素描的培训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整个人摆脱了先前的抑郁，仿佛重新生长了一般。
阅读带给我蛮多的改变和惊喜，上大学前从未有人夸我有气质，也没有人赞扬我有才情。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其实很难培养气质，能不被挖苦乡巴佬就很不错了，而我见过的有气质的女孩，大多是来自富裕家庭，从小饱读诗书，能歌善舞。所以我很欣喜能得到这样的评价，但我明白，阅读，并不是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只是为了成为想要的自己。
昨晚上我对男朋友说：“我很希望你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你不是，我很遗憾。”
读书的意义太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阅读，很容易陷入安于现状，固步自封的沼泽，这句话看似在对他说，但其实是在提醒我自己，不要停止阅读的习惯，也不要失掉一颗清澈明朗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