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温煦的风送走暮春,迎来初夏。花事荼蘼,绿满天涯,天气不冷不热,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花香,小鸟躲在绿叶中歌唱,不时有燕子呢喃着掠过麦田。

骑着电动车带女儿在村边游荡,一边小心放慢速度,一边眯缝着眼防范着迎面飞舞的杨花,心里将这些无孔不入的飞絮恨的要死。

年年此时,街边院落那些毫不起眼的扬树都要带给人们一次“惊喜”,漫天飘舞的飞絮是生命的怒放,还是对春天的不舍?

一个拐角处积了厚厚一层白絮,女儿大喊:“下雪了,下雪了”。在过去这个冬季,女儿记住并喜欢上了皑皑白雪,刚刚两岁的她把一切白色飘舞的东西都当成了雪。

笑过女儿的可爱萌态,思绪也被拉回到儿时。岁岁年年,这些飞花从不曾在暮春时光缺席。小时候上下学的路上总爱追逐这些洁白的小小精灵,那时候是极爱它们的轻盈可爱的,经常会想用这些绒絮做成被子,该是何等的轻薄温暖,不明白大人们为何会不爱它们。看到有人“嗤”划着一根火柴,一大片白羽就化为乌有,心里总要纠结可惜一番。

曾经也是那般喜欢这些“皑皑白雪”呵!

杨树在农村是最常见的树木,一代又一代,伐了大的,又栽上小的,于是这飞花也一年又一年伴随着我们逐渐成长。

刚刚过完三十四岁的生日,人到中年,总不免会生出一些“时光不再”的悲凉,倏忽三十年,曾经一起迎风奔跑的少年早已各自天涯,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恨情痴早已被抛掷在时光背后,曾经的理想抱负被生活的一地鸡毛碾压的粉碎,人就这样被时间推着一步步向前走。年年今日,岁岁今朝,相同的日子,相似的情景,总有什么已变了味道,就如这年年飘舞的飞花,终究不是去年花。

当初满心欢喜的追逐这些温暖的“雪花”,如今却深恶而避之,人终究是在成长,知道什么东西有利而喜,什么东西无利而该避忌,不再如孩童一般,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因,不问是非。

我拿出打火机,“轰”一下,一片白羽化为乌有,冬天的雪怕火,初夏的“雪”依然怕火,火光过处,它们终于停止了随风飞舞的命运。

曾经多么渴望有个安定的家,却终究止不住漂泊的步伐,心安之处是吾乡,那个能令人心安的人又在哪里?或许生命亦如飞絮,风一吹就浪迹天涯,直到遇见自己生命中的那把火,人是趋暖的动物,为一点温暖,即使如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雪花”飘荡,漫天飞舞,用最热烈的姿势告别春天,迎接夏日,一年一次,以最恣意的形态为自己的生命喝彩。纵使无根无须,纵使零落入泥,终究是热烈奔放的活过。

中年如夏,虽说开到荼蘼花事休,但浓重的绿依然是生命最热烈的形态。在这个夏日,为自己下一场“雪”吧,掩埋所有失落与不快,让生命再恣意洒脱一次,然后用全部力量,拥抱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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