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期间,主科老师明显感觉到学生不在状态。好在主科基本排在上午,下午的副课课堂,自然比平时散乱些。艺术节虽然没有调动起学生多少艺术细胞,但却将他们的内心深处活跃的自我都激活了,趁着艺术节,他们开始蠢蠢欲动,放飞自我。
临近放学,葛宜平在布置回家作业前,先例行公事地总结一下班级一天的情况,自然要问起中午班级节目选拔情况。不料不问也就罢了,没想到他才刚开口一提,文娱委员周灿烂却冲动得喊出一句“全是假的!”然后肩膀一耸,止不住开始抽泣,声音中带着伤心而又失落。她的同桌方莹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一小包餐巾纸,抽出一张,默默地递到她手里,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这个动作让葛宜平这个男教师的心忽然柔软起来,他看到了方莹这个花季少女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全班经过短暂的静音后,一下子炸开了锅。
“葛老师,周灿烂的节目水准绝对高,那个三班的节目烂死了!”
“周灿烂那是阳春白雪,他们那是下里巴人,评委会不会欣赏!”
“不就是因为音乐老师的女儿在三班,他们才得的第一,怕我班那么好的节目把他们比下去,竟然把我们的分数打到最低,太欺负人了!”
学生们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此时男女生居然全所未有地团结在一起,为班级的节目,也为周灿烂大鸣不平。葛宜平听了半天,才搞清楚事情的大体情况:
原来,周灿烂从小热爱唱歌,这次精心准备了一个歌唱节目——美声唱法《枉凝眉》,这是她这个富有演出经验的小歌手的拿手节目,曾于去年在市级少年宫相关比赛中荣获个人演唱二等奖的佳绩。这次学校艺术节,她非常渴望在年级选拔赛中拔得头筹,然后最终能站在学校的舞台上代表年级和班级参赛,因此赛前专门请自己的私人声乐家教认真训练,还花费不菲借来了一身演出服,这次临场发挥也很好,班长组织的啦啦队也给力,但却荒唐地成为年级八个班级中的垫底,而在这场年级歌唱比赛的胜出者——三班的节目,却非常有失水准,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让学生大喊不公的,不仅是周灿烂没有在小组赛上代表班级获得应有的肯定,而且更是如此优秀的节目居然因为竞争力太强而被彻底“封杀”,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知道被作了手脚。
葛宜平听着学生七嘴八舌地告状,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却没有更多的意外。周灿烂的演出实力他是知道的,但她这个市级比赛的获奖者的节目,居然在学校年级比赛中被评为最差,对此怎能让她接受得了?然而,他一向知道,这个学校是没有是非对错标准的,而艺术这个东西,更可以名正言顺地颠倒一切而不被抓到把柄。
学校很多的选拔,除了数学等客观题占绝大多数的比赛,大多数选拔结果,与内容和质量没有任何关系,只与情面和利益有关系。——至于数学等理科,也还有预先透露题目这一招呢!记得他所带的上一届,也是艺术节,也是年级歌唱比赛选拔,得奖的就是校长的女儿;若要连着几届艺术节一起回顾,那么就会得到一个基本规律吧:年级选出的选手、有机会在艺术节闭幕式上表演和最终得奖的前三名,只可能出现三种情况:父母有权有势,家庭背景强硬;学校领导或者得势教师子女;强势班主任所带的学生。
正因看透了这些,因此葛宜平已经学会了每一次艺术节,只负责照本宣科地动员,然后就放手让学生自己去“参与艺术”,这样一来,付出既不多,失之也就无所谓;期望原本就等同零,也就自然不奢望好结果。
但学生哪知这些?他们会为了“班级荣誉”,不断争取,一旦发现不公,就愤懑、抗议、质疑,他们血气方刚,渴望公正,渴望正义,渴望肯定。
葛宜平在心里叹口气,也许他们带着这些渴望一路行走在漫漫人生路上,走了大半辈子后,才会最终向生活妥协,发现这些渴望,其实是最不切实际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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