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那个朦胧的梦里,我看到了她许久不曾遇见的脸庞。同是那一天,落花纷纷,她竟悄悄地芳魂消散。
不太相信魂灵相通之说,可音信相断已久,又偏偏是在那个晚上,我明明梦到她了,不得不说,姑姑弥留之际,是想与我作最后的诀别的。而我,竟然次日回家后方才闻到这当头棒喝的噩耗,于情于理,我妄为人矣!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相信,噩运竟如毒蛇猛兽般纠缠上了心地清纯、貌如秋月的我的姑姑的身上。当不得不面对这惨绝人寰的悲怆时,我忍不住记起了她曾不止一次地夸赞我,说我文章写的好。那时我是暗自窃喜的,而此刻,我却只想用这孤陋肤浅的笔墨,尽力描慕我眼中你短暂悲悯却永不泯灭的一生。
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可是一块读过小学的,但矛盾好像还特多。有一次,不知你又怎么犯上我了,要知道,从小我就是个混世魔王,得不得理都是不饶人的。于是放学后,我疯狂地追在你的后面,一直逼到你家后院门口,你倒是很坚强,跑的这么狼狈,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后依旧坚持着那份傲然,丝毫没有委曲求全的意思。接着瞪大栽着长长睫毛的水晶球一样的眼睛,咧着小嘴,叉着胳膊,威慑出那份天真烂漫,反倒有些咄咄逼人了。也不知那时的我是怎样的愚蠢的反驳,只记得大人们都来了,慌乱中,我被奶奶扯着耳朵拖回了家,挨了一顿臭骂。多年以后,谈及过往,我不免有些尴尬羞愧。当惊奇地发觉如今的贤淑静美替代了儿时的粗犷野蛮,倾慕之情不禁幻作潺潺清流漂过我枯浊的灵魂之间。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孕育我们五年的王庄小学被废黜。正如树倒猢狲散,我们各奔东西。你去县城读书了,而我只能每天骑着生锈掉链的自行车穿梭在沟壑纵横的林间小道上。也许,这将成为楚河汉界的源头,儿时的玩伴如同夜晚天边的星星,渐渐黯然不见。
最后一次相见还是一年前,可明明如同昨天。记得那天刚好是小年,我从街上回来,路过你家门前,碰巧遇到你,你喜出望外,邀我去你家玩,盛情难却,我便怯怯地踱了进去。要知道,当时你奶奶业已病入膏肓,时值新春,不免有所顾忌。
我拿出刚买的零食递给你,被你委婉的回绝了,也好,女生本就该如此嘛,从内而外的美好。我们愉快地谈天说地,而此刻,我竟忘却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内容了,只模糊地记得,那时如此开心。好像提到了爱情,你这单纯可爱的家伙,原来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触碰过缥缈而真实的爱情里的甜蜜。而我这看似老气横秋的情场高手,不免引得你兴趣盎然。于是我便把从前那些胡编乱诌的诗词歌赋,一股脑的从空间里拎出来,摊在你面前。看着你惊喜而钦慕的模样,我又无耻地暗自虚荣起来了。
我总是喊你姑姑,你总是快乐地笑。那笑容像是春日里饱满欲滴的花,而来年春天的呼喊,你还听的到吗?
周遭这深邃而静谧的夜,我明明感觉到了你就站在我的身旁,看着这一行行滴着泪的字,血上覆霜。我还听到了低沉的夜空中孤独悲伤的鸟那一阵阵惨痛而怪异的啼叫,是你吗?任谁能不泪流哽咽?可哽咽又能怎样?人间的悲哀,冥界的天堂。
真的没了吗?愚蠢的想象。我怕母亲发觉我在熬夜,又要被嘟囔着等待天亮。哎!我的脖子酸痛的发麻又能怎样?也许明天就好了。可眼前这昏暗的灯火,一旦熄了,何时才能被再次点亮?
姑姑,那边冷吗?听说家里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晚上多穿点。异地的月远不如家乡的明朗,秋风起时,小心着凉。
时公元2014年6月23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