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绍孟老书记老领导9月13日晚上去世了。
第二天知道噩耗,心情难受,无处安放。眼前总是闪着老领导的照片,想想是不是该为老领导写几句话,以寄托哀思?
八十年代中期,我从西安的一所中学调往北京的一所高校工作,报到不久,就被领导找去谈话,告知我担任三位教务长的秘书,当时,老领导任副教务长。
我按照领导要求开始了所谓的“秘书”工作。其实就是三位教授开会我记录,负责整理,出纪要,出简报草稿等。还有就是负责为三位教授除教学之外的活动安排会议室,车辆,联系和通知有关人员参会,座谈。与上级及有关部门协调三位教授的其他行政事务。为三位教授的办公室打扫卫生,打水倒垃圾等杂事儿!
老领导喜欢喝茶,喜欢用热水冲泡,我就每天早晨和中午都去打开水,保证他们的办公室的热水滚烫。
当时我在教务处还有别的工作:给职工夜校和学生上课,手写回复校友的来信,帮助其他教务查巡教室,后来还要给三位之外的另一位得重病的副教务长报销医药费,联系医院看病等其他办公室的杂事儿。
我刚来,不熟悉学校情况,教学和办事儿不明所以,人又轴,力气用不到正点上,要常常加班。忙时就住在办公室的午休间过夜。有天早晨我起的晚了,正在公用水池刷牙,老领导走过来,惊讶的问我:怎么这么早?我以为是说我为啥没有去打开水,马上回话:嗯嗯!我马上去!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等我打完开水回来,上班的人陆续到办公室了,我连忙把热水送到办公室,老领导抬头看我说:谢谢!我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愣,没说话,退回门口,刚转身,老领导又说:工作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我的眼睛不争气的湿了。我没说话,一声不吭的走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哭起来!这一段时间,加班是我的标配,一时间有人关心我这个新来的小厮,心里莫名有点委屈!
下午,处领导来找我,告诉我今后不要参加每天晚上的教室巡查了。没课的时候可以早点回家。我知道这是老领导吩咐的。我点头回道:谢谢领导关怀,我一定集中精力做好其他工作!
此后,随着工作的熟悉,效率也大大提高了。我除了既定的工作之外,还主动承担了三位教务长的一些学术讲稿的整理誊写工作。当时的办公条件还没有普及电脑,办公室只有一台“四通2401打字机”,算是个单片简易电脑。可是白天办公室其他同事也要用,我就只能晚上用。好在当时没有小孩子,住在办公室还省了回家的车费!
三位教务长都是学校的知名教授,学术讲稿的誊写让我偷师学艺,受益匪浅,至今难忘。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老领导的专业修为的高度,读到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精辟理解和解读,让我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工作之余,我常常忘了时间,久久沉浸在三位教授精彩的学术演讲稿的氛围里。
在为他们服务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好像重读了一次大学!很多以前雾里看花的认识,随着为他们整理文稿,让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理论,市场经济营销等以前我似懂非懂,模棱两可的认识和看法,都有了明确和坚定信念和认识。是我一生中难得的学习思考时光!
有一次,我因小娃生病请假不在岗位,老领导当时已调任学校党委副书记,得知小娃生病的事情,专门让他夫人,当时的海淀医院儿科主任大夫来看望我家小娃,此事让我和先生感动至今。当年因为小娃也没有少麻烦马夫人,这些感谢感激都埋在心里。
老领导担任学校党委书一把手后,仍然不忘对我的提点。当时,我调任学校资产开发部门工作后,一度因为部门工作步子太大,管理和监督制衡体制不完善,国有资产管理混乱,负债和欠款都是一笔糊涂账,各方面利益关系平衡出了点问题。我能讲好课,但不一定能管好家,各种指责追责接踵而至,我也焦头烂额的疲于应付。主管的副校长也对我们这个部门也颇有微词。
一日,在上班路上迎面遇到老领导,我有点紧张,想躲闪,老领导先开口叫住我,看到我不安忐忑的神态,只是说了句“要稳重”,就缓缓的走了。
我呆愣愣的站在路边,咀嚼回味这几个字,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沉重木乱的心情刹那就轻松了。
脑子里马上就转出了好几个方案,思路也清晰了,对纠缠不清的几件事情也有了明确的想法。我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该怎么做。
我马不停蹄的开始审计所有在建在谈项目,不分节假日的亲自蹲守在欠款公司催款,终于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最大的一笔一千三百万的欠款安全收回,顶着每天的责备和冷脸把所有项目审计也都如愿的完成了。
……
三个月后,尘埃落定。我尽自己的能力最大限度的保住了我们管理的国有资产的安全,项目安排也合规合法,我们部门的几个人也都没有出啥大事儿。虽然是以我和部门一把手双双下台,部门撤销为结局,但是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知道,没有老领导的一句提点,我不会那么快的冷静。部门工作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解决方案。有时候,真的是一语警醒梦中人!
站在路边的公告栏旁,看着自己的免职公告,眼睛盯着公告里的日期,我哭了。日期是三个月前的。也就是说,老领导遇见我的时候,其实领导们已经开过会了,我们部门的命运已经有了定论了。唯一不确定的是我们部门的人该如何处置安排。
今天回想此事,明白了老领导的苦心,这是给我们机会,让我们自己领悟。能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的补救机会的这种决定,能拍板的是谁,我心知肚明。当时的心情,就像喝了一碗辣椒水,嗓子和心里火辣辣的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隔三年,我和原来的部门一把手又双双被新领导班子启用, 当时的辛苦和补救工作都有了回报。
此后经年,直到老领导退休,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说什么话。每次都是我点头请安,擦身而过的相遇。
直到我也退休了,在教职工退休中心再见到老领导,他早已是个双鬓染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我也早已放下所有,一身轻松的含饴弄孙。他风趣幽默的与我们谈天说地,东拉西扯的闲聊,还笑话我鬓边的白发,我看着他矍铄的精神,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祝福!
写到这里,心情平顺多了。被疫情困在香港,今天不能亲赴老领导的追思会,以此方式送上馨香一片,愿老领导安详往生!
老领导是解放前的大学生,也曾是抗美援朝时响应党的召唤的撂笔从戎的老战士,是过江参战的英雄,获得“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今年又获得“光荣在党五十年”纪念章!
老领导是国内著名学者,研究马列主义理论的专家,教授,博导,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老领导2002年退休。享年8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