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沙溪古镇,其实并不期待,因为它不在大理,而是小小的太仓市,苏州已经有了周庄,名气太旺。沙溪像是被挤兑的丫头,更何况,古镇像是江南随地开放的花朵,不招人也不讲究,反正小吃一条街。
我们沐着金秋的阳光,转进了水泥铺就的沿河长廊,除了靠墙的青翠幽篁带来一点诗意,还真想不到沙溪古镇以这样一种极具现代感的面容迎接我们,说好的古韵呢?
接着,我就看到了河对岸老房子上神奇的字迹:“强拆违法”“东郭遇狼”,民风爽直彪悍,性格昭然,像余秋雨在《白发苏州》写到的:这里的曲卷通不过堂皇的官轿,这里的民风不崇拜肃杀的禁令。
在古镇陡遇这么激烈的情绪还是让我大大的意外了,这难道是沙溪的本性:不屈从,不低就,不谄媚?想想是了,刚才一路走来,它就没有俯身我们这些“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的游客,也不屑于我们的挑剔。我忽然喜欢上这样的沙溪,我在一所“张宅”之前留了影,很自豪的,它是生活的标本,至少现在它是我心灵的寄寓地。
沙溪的古意藏得真深,到这会了,她才将冒冒失失闯将进来的我们迎了进去,从执铜琵琶关西大汉一脱身歌‘杨柳岸,晓风残月’久候此处的红颜,幽深古老的街道,古朴雄浑的古桥,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枕河人家,河棚船坞,雕花厅堂,任取一景都是一幅水墨江南。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历史和文化留存十分丰厚,有地方文物,有商市博物馆,有名人故居,甚至一方茶馆的楼上就有当地诗人的诗集和吟诵的沙龙。巿井文化也是保护全面,老式新华书店, 邮筒, 小人书,字画铺,拉黄包车磨刀掌鞋的铜像,有蟋蟀代檀之风,把人卷进时空与历史的烟尘。
很喜欢唐文治的那幅对联:闲中日长静里天下,桐间露落柳下风来。先生一生坎坷伟业,晚年研究吟诵调,大约是到古镇休憩来了,座上闲商烹茗法,案头时有乞花书。幽深街道,古迹题咏,历史的达观能够让人心头平展,能给人感官上的宁静和慰藉。沙溪古镇是文化宁谧的后院,这里不是创业的祥地,却是成败之后熨帖的情怀。
这里的流水不够清,这里茶馆不太多,这里的书肆不太密,这里有些店铺甚至连店主也不在,可是这里却是文化兴隆,商业低调。没有挤满街中心的小摊子,没有兜售叫卖的声音,卖桂花酱的老奶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聊天,老太太和她的狗靠着铺墙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狭狭的小巷里总有几个或走近或消失的身影。木工用最原始的工具刨花箍桶,篾匠认真细致地编织他的手工活,拍照的人说摆个造型吧,他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干活怎么摆?沙溪人真是纯朴得可爱。
桥头拉着二胡乞讨的中年人也懒懒地坐在阳光里,对过往的行人并不搭理,只管自顾自地拉着嘶哑的破二胡,有人投币了就真诚地说声感谢。
一对母子一直在我们的视线,儿子背着小背包在小桥流水间穿行,不调皮却很快乐,年轻的母亲耐心地跟随,不时地低声交谈。
茶馆里泡茶的女子接待一大群人却并不焦躁,从容地把茶送到每一个人手里,娴静地听着客人的赞美。
我到周庄,到云水谣,到杨柳青古镇,只觉得喧闹,只想早早地退出来。在这里,我能看到时光的影子和太阳的影子,甚至能听到那些隐在街市背后的故事。
我在老旧的绿色邮筒里投进了一张旅游卡片,那是寄给女儿,我不想亲手给她,只想让她感受到来自远方的呼唤,也许有一天,我能和女儿一起走进古镇,和它一道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