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窗前,把脑袋搁在窗台上,享受这久违的熟悉的早晨,恍惚间看到小时候的我,在某个夏天的清晨,从床上爬起了,赤着足走过凉凉的地板来到大门口,坐在门口边上凉凉的石墩上,山后的太阳照着对岸的山头上,大堤上的樟树林郁郁葱葱的,姨妈舅舅们趁着太阳还没有照过来,正在农田忙着收割水稻,厨房的烟囱里冒着白色的烟,姐姐正踩在小板凳上帮外婆照看着灶上煮着的饭,外婆正捧着刚刚从菜地里采摘的菜往回赶,隔壁的阿公挑着空桶去村后取泉水,池塘里的鸭子嘎嘎地叫,大黑狗追逐着大黄狗,那两只大白鹅时而抬起高高的头朝天空鸣叫,那是我最爱的宁静的夏天,最美的乡村的早晨,就像此刻一样。
我看了一下表,已经七点了,赶紧下楼洗漱好,7点半,我的早餐已经准点在风雨亭等着我,同样还是小主人陪着我一起早餐,满满一大碗青菜鸡蛋面,其他游客也陆续下楼来。
早餐后,我开始往后山爬去,村里的人正忙着早餐或出门,路上来来往往的,昨天的冷清一扫而光,整个村子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周围土地不多,很多村民都得去到更有的山里收割水稻,早出晚归。我穿梭在村里每一条小路上,跟每一个遇到的人都问候一声,有些报以点头微笑,有些驻足陪我聊两句,打听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很多小朋友跟在我后面,陪着我走到后山,告诉我每个房子的主人是谁,告诉我每块地是谁家的,我像是个孩子王。随后他们又跟着我下山,陪我去村头的风雨桥,田里,河边,其中有个孩子还邀请我去她家新建的房子里做客,我就这样当了大半天的孩子王。老师已经带着老外们去了另一个寨子,昨晚女主人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同走,我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中午时分我告别了女主人和小主人,继续前面的路。
(PS,去年10月,我朋友去了一趟朗德上寨,整个寨子正在改造中,无法入住,只得放弃,转而去了西江千户苗寨。不知道改造后的朗德上寨是否还保留古朴而宁静的原貌?)
在路口我搭上去雷山的中巴,从雷山转车前往黎平,车上大多是本地乘客,我坐在最后的那排,周围几个乘客看见我一个人出门,就跟我聊起天来。知道我从深圳来的,问了我很多关于深圳的问题,然后又问我为何来黔东南。我告诉他们说我喜欢见识一下当地比较原始的苗寨,侗寨,下一个目的地是肇兴侗寨。他们却极力推荐我去地扪侗寨,说那里特别原生态,还没有多少人去过,而且就在去黎平的路上。于是我决定接受他们的建议,在他们的指引下在距离黎平县城45公里处的茅贡乡下了车。在路边租了一辆小面包来到了号称“时光边缘的村落”-地扪侗寨,同时留下他的电话,好让他后天再来接我出去。
抵达地扪侗寨时,天快黑了,一进寨门,就看见高高的鼓楼矗立在广场上,和朗德上寨一样,寨子里很冷清,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我向一个孩子打听,哪里可以留宿,他把我领到一户人家,喊出来一个个子较小的妇女。那个妇女得知我要留宿后,说,现在是农忙时期,没有人接待了,但村委会有招待所,你可以住招待所。我说招待所也可以,那我得找谁去?她说得找村长,于是带我去找村长,村长已经下班了,不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处才找到村长,于是给我安排了住宿,在小学前面的一栋旧二层楼上。
村长开了锁,推开了门,我跟着他爬上长长的楼梯,感觉好像小时候爬祠堂楼梯那种昏暗而空洞的感觉。村招待所好像刚刚装修好的,里面一切都是新的,像是以前的办公室改造的,房间很大,里面摆放着几个床铺,卫生间在楼道最外面,50块一晚,吃饭由村干部吴先生负责,晚饭三十块,早餐5块。吴干部告诉我说,我现在招待所休息,晚饭好了,他会派他儿子过来喊我。
村干部说,今天只有我一个客人,也就是说,今晚我将一个人住在这栋大房子里,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不过很快就不见了。我在楼上四处转了一下,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站在阳台上望风景,学校的操场上还有很多同学在玩耍,学校外面的农田,大部分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金黄的稻梗,少数几块地里的稻子低低垂着头,还等着收割。暮色很快包围了过来,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大约7点中,一个小男孩上楼来喊我去吃饭,那是吴干部上三年级的儿子。我带上手电筒跟着他走下楼,他告诉我他有个姐姐在县城读初中,他告诉我这里大约有500多户人家,他告诉我他爸爸很会唱歌,经常带着团出国表演。走进他家,他带我去看了客厅里墙上贴满的图片,都是他爸爸和团队的各种表演照,看得出来他很为他爸爸骄傲。
参观完我们走入隔壁厨房,姐姐不在家,只有他们仨,妈妈正在炒菜,吴干部招呼我坐下,陪着我聊天,我说起小男孩告诉我的他演出的故事,他表示农闲时,带团去过欧洲,日本等地表演。侗族都是男人很会唱歌,而且,据说地扪侗寨是侗歌侗戏的发源地。不过我没好意思让他唱一段,后来在肇兴侗寨有幸欣赏到。
村子比较大,他们有自己的市集,每天轮着杀猪,把自己家的猪肉放到市集上卖,市集就在村招待所后面的那块空地上,我进村的时候还看见很多摊位正在卖些零食和熟食,而今天刚好轮到吴干部家杀猪。于是我今晚口福特别好,吃到猪杂火锅。吴干部在火盆里起了炭火,上面置一铁架,一大盆猪杂正在炭火上咕咕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我立刻觉得肚子好饿。
小男孩抓着一只绿色的蚂蚱在我身边玩,我问他这是哪来的。他告诉我他妈妈从地里抓回来的,正在油炸蚂蚱。我跑到灶台上,看见锅底全是蚂蚱。我说,这能吃吗?孩子妈妈说,这个很好吃的,你等下尝尝。我虽然心存怀疑,但还是决定尝一尝,后来在肇兴侗寨,那里的人告诉我说,蚂蚱是营养很高的食物,已经很难捕获了,算我很有口福了。不过我只吃了两只,香脆得很,但毕竟那是虫子,不敢多吃。
一大盆猪杂,一盘油炸蚂蚱,还有一盘冷盘牛肉,外加一盘青菜,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似的享用着这美味的晚餐。爸爸,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吃饭间,爸爸把整个村子的历史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同时告诉我村里有个村博物馆,是一个香港人私人出资办的,建议我可以去看看,可以更直观地了解到他们的文化和历史。
饭后,小男孩把我送回招待所,同时把楼下的门从外面锁好,告诉我说明天一早会来开门。我觉得这样也好,免得担心有人进来,我一个人住那么大栋楼,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些好。于是道别了小男孩,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