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之火》：我竟天真地以为这仅仅只是一场悬疑

文：火神纪

　　夏日午后，暖色调的阳光透过窗上的栏栅照射在他们身上，风扇扰乱了气流穿过长长的秀发抚过了她的脸庞，但是潮湿而燥热的天气依旧让人窘迫，幼小的汗珠从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细微的毛孔里慢慢地渗出，耳边是缝纫机摇动起来的那种有节奏的急促的声响以及电风扇页片切割开空气时的异响……声音、色调、影像里满满都是情欲的气息——是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我隔着屏幕几乎都能嗅到那种充满了暧昧与情欲的味道。

　　青春壮实半裸的少年，风韵犹存成熟到滴水的少妇，在夏日的午后，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小房间里，距离近得几乎都能闻到对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异性的气息，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的欲望，是本能的饥渴。

　　当张新成饰演的周洛把手伸向童瑶饰演的南雅那消瘦的后背时，一切显得那么血脉偾张，显得那么自然而然——虽然，我们其实在伦理上也许并不可能会认同这种情欲，但是在最原始的本能驱动下，这个行为似乎没有太让我们感觉到反感。这是一种神奇的体验，记得上次看片有这种感受的，应该是1997年阿德里安·莱恩(Adrian Lyne)的那部《洛丽塔》(Lolita)，多米尼克·斯(Dominique Swain)饰演的洛丽塔那组经典封神趴在喷水的草坪上的镜头，同样是不伦，同样是情欲满满，同样在伦理上不认可这种情欲，但是同样会觉得美，并且并不有任何半点羞愧地觉得美。

　　如同早年看动物世界的那种感觉，纯粹的本能驱动，怎么可能会有羞愧呢。那种感觉是不对的，但是却是美好的，基因里的原始本能会如此驱动我们如此向前，所以伦理上的不道德反而把这种情欲的导向推得更远，情欲上的美学，是不是就是如此，不再需要任何的理性，只剩下纯粹的本能驱动，而遵循着本能而动，不就是所有一切碳基生命得以繁衍至今的原始欲望吗。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去批判这种情欲。

　　我在《三十而已》这部剧里记住了饰演顾佳的童瑶，一直就觉得她是美的，但是也仅仅如此，从来没觉得童瑶能那么美，能美到让我惊艳的地步，可能是我一直没有能够GET到她的美——但这部剧，真把南雅拍得绝美。姚晓峰导演是懂得美的，这满屏外溢的都是浓浓的荷尔蒙，这部剧在YY里亦步亦趋，性张力绝对暴棚。

　　南雅的一生，是命运多舛的一生。

　　南雅的母亲是下乡知青，嫁给了窝囊的父亲并且生下了南雅，母亲有知识，爱美懂生活，所以南雅自小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美好的并且值得追求的。幼年丧母，而父亲又来又娶了乡村女子为妻，带着一个比南雅还大的儿子一起嫁了过来。高中时被后母的儿子胡立帆强奸，父亲劝她这就是命，说等她长大了让她嫁给胡立帆，她想报警，被强行拘禁在家；父亲死了，后母不肯再供她上学，于是给她办了退学手续让她进厂工作。

　　南雅一边工作，一边自学，想着攒钱，等攒够了钱离开这个小城镇去上大学。但是就算这样，命运依旧不肯放过她，胡立帆阴魂不散地跟着她来到了厂里并谋得了工作，一边和后母谋划着将她嫁给厂里五十多岁的副厂长还是书记，南雅不从，胡立帆想对南雅再次施暴，这时候刚好闺蜜陈玲的男友刘俊孝饰演的徐毅来找她，于是错手，把胡立帆给打死了，命运将这两个人从此给完全地捆绑在了一起。

　　徐毅在跟陈玲恋爱的时候就一直在追求南雅，但南雅一直拒绝他，这一次为了南雅杀人，他终于得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在她最好的朋友陈玲眼中，南雅成了那个横刀夺爱的人，而杀人的犯罪事实让她百口莫辩，于是在这个小城镇上，她从此成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徐毅因为杀过人，所以慢慢地心理变得不正常了，他不希望南雅跟任何别的男人说话，他整天疑神疑鬼，然后会因为自己的疑神疑鬼对南雅施暴，施暴后又会跪下求南雅的原谅。有一次施暴，把深孕的孩子给打得早产了，于是女儿宛湾先天身体不好，长年需要吃药看医生，种种的羁绊将她与徐毅的命运绑得更紧。

　　徐毅为了牢牢地抓住南雅，于是他会在小城镇里造谣说南雅生活作风不检点，为自己的暴行找借口，也以此来断去南雅的后路，甚至串通自己的堂兄在南雅准备带着女儿逃离小镇的时候冤枉南雅与堂兄私通并且私奔，抓奸拿双地把他们推到祠堂闹了个人尽皆知。小城镇是一个熟人社会，南雅被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几乎就彻底社死了。

　　剧集用了大量闪回的片段去描绘南雅的学生时代，她学习成绩绝好，热爱文学诗歌，勇敢并且聪慧，如同所有的优秀的高中生一样对着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与规划，她不甘于在小镇终老，所以她要靠自己的成绩考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而命运，就这样把她死死地捆绑在这个小城镇里，永世无法逃离。

　　打造这样一个人设之后，我们慢慢对南雅会有许多同情，少年时代的南雅有多努力多优秀，中年时代的南雅就会有多可悲可怜，而这种落差最终让南雅的许多行为也许就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看过全剧有时候不免会想，这部剧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南雅在婚姻存续期间虽然没有肉体出轨，但是精神上，至少是多少有点动摇了，说她是婚外恋也许并不为过吧；而后因不堪家暴而杀死了自己的丈夫。看似情有可原，但是从法理上来说，这部剧的的三观有点堪忧呀。

　　当然，徐毅干了什么，南雅只是跟周洛谈谈情爱而已，并且她一直还是拒绝的，而徐毅不仅娶了南雅，并且没多久就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把陈玲给养在外头，并且家暴，并且种种泼脏水，并且还涉及了经济犯罪，还因为经济犯罪导致当地所建的大桥坍塌导致了几人死亡——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徐毅是不值得一丁点同情的。

　　你也许会说，南雅和周洛本就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二人并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难道南雅只能在她绝望的婚姻生活里被活活扼死吗，周洛也许只是那个让她窒息的婚姻生活里唯一的一个气口，没有这个气口给她供氧的话，也许她只会被无声地彻底扼死。但是，在我看来这并不是理由。

　　当然，看这部剧，可能没有人会不同情南雅，可能都会觉得她也许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给她一个美好周洛的男子去拯救她那破烂不堪的生活，没有任何伦理上的问题。只是，我还是隐隐地觉得不妥。我当然也觉得南雅值得更好的人去爱她，她也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这里面其实有一个问题，就是许多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胡立帆，胡立帆之死从剧集展开后来看，是徐毅为了南雅而错手杀掉的，但是这又如何，从天朝的影剧史来看，沾染上人命官司的任何人，是不可能逃过法律的制裁的，所以这就注定了，这个故事不可能会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好结局。

　　在胡立帆之死上，剧集是尽力地将南雅撇开了，为了让她不担责甚至让她直接在徐毅的杀人过程中直接昏厥过去，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是知道这起案件的始末，并且她参与了抛尸的过程，这意味着她就算不是主犯至少也是从犯，并且徐毅已死，胡立帆死得更早，所以后来发生什么，其实算是一个死无对证的。但是不管怎样，从犯是推脱不掉的，这就意味着，后来她与周洛再如何折腾，胡立帆案她是跑不掉的，何况还有后面的一个徐毅案摆在那，这就意味着，南雅在这部剧的结尾，她是不可能得到一个善了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部剧的最终的基调是一早定下的，而不管他们如何折腾，最终还是必须走向那个不二的法制结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婚外恋，算吧，虽然没有肉身的出轨，看周洛与南雅之间的爱情，感觉像是在看一场纯爱的爱情故事，爱一个人，是诗歌与陪伴，是只要餐一眼她的欢颜便已经心满意足，是她的幸福与快乐便是我的全部——这许多年来，我发现我们似乎已经失去了欣赏这种爱情的能力了。

　　为了让这场婚外恋让世俗普罗大众能够接受，剧集做了大量的铺垫，把徐毅写死，让他杀了人，让人先出轨，让他实施家暴，让他经济犯罪，让他杀第二个人，让他造的大桥坍塌压死压伤大众——总之徐毅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不管在道德上，在做人方面，在法理方面，他没有一个地方能占理。但是就算如此，这一切其实似乎不足以成为南雅这场婚外恋的理由，对婚姻忠诚，与对婚姻对象忠诚，其实是两回事——而这部剧最大的一个诟病的地方在于，它把婚姻对象极尽能事地给写死写绝了，以此来掩盖对于婚姻不忠的事实。

　　我是这样理解的——徐毅该死，他不占任何理，他甚至比南雅还更最背叛了他们的婚姻；但是，这不应该是南雅背叛婚姻的理由。我是支撑南雅去勇敢追求幸福的，所以，她不管用什么手段离开徐毅都可以，甚至就算她准备带着女儿偷偷离开我都觉得她是勇敢的，但是她与周洛这场看似唯美无比纯粹无比的爱情，我却始终觉得难以覆盖对婚姻的不忠的本质。

　　当然，一定会有人说，她要离婚而不得，要想逃离而不得，她还能怎样？难道就让她一边把周洛深埋心底，然后一边被自己的婚姻彻底地掐死吗？不不不，她不是找到了一个出路了吗，最终，她杀死了这个让她窒息并且无力挣扎的婚姻，以及婚姻对象徐毅。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因为其实我在乎南雅这个角色，我甚至深深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我希望她更完美，不希望她有任何瑕疵，因此这场占了这部剧大半篇幅的爱情，反而不是我最欣赏的那道路径。

　　矛盾吗？徐毅该死，南雅可怜，甚至南雅和周洛的爱情也拍得极美，我甚至依旧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可是为什么，整部剧看下来，我却觉得其实也许，他们可以不要这样走下来，换一种方式去走，会不会更好一些。是吧，可能是因为太爱南雅，以至于就算是剧中给她找的种种理由，我都觉得不可接受，她也许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去寻求到属于她的幸福，而不是剧中的这种设定。

　　剧集一开始，是千禧年杀夫案，我一开始竟天真地以为这仅仅只是一场悬疑，是吧，是我低估了他们。这是极不悬疑的悬疑剧——胡立帆之死，其实没有太多的疑点，最大的想象空间是南雅杀了他，还是徐毅杀了他；徐毅之死，其实同样没有太大的终点，最大的想象空间依旧是南雅杀了他，还是周洛杀了他。仅此而已，几个没有悬疑的命案，能这样拍了二十几集而不让人感觉到拖沓与冗长——因为我们看到的不是凶杀与悬疑，而是爱情与挣扎。

　　以悬疑之名，行情爱之实。剧，还是挺好看的，爱情也拍得极美，甚至连情欲都拍得十分张扬，我其实挺喜欢这部剧，并且论运镜，分镜头的美感以及调色，它都颇得我意，可能是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而所以我最爱看一这场恋情，反而成了我最不喜欢的这场恋情。

　　也许，你可以说我古板或不解风情。但是这部剧的底色，也许并不太符合我的三观，但是纵然如此，它依旧能让我完整地看下来，并且感受还不错，并且还挺喜欢，这很难——折服那些三观相同的观众，不难；但是去折服那些三观迥异的观众，这太难。

　　以上。2024-09-21 18:52:43；农历八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