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剩下来的烦恼

生活不只是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这句话让叶青来说，就是生活不是回忆，而是每天睁开眼都要面对的现实。

唐鹤的出现，搅扰着叶青平静之下的波澜起伏。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好在，他每天忙忙碌碌，自己也只是早上晚上才回来。叶青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免得自己总会不自觉的去对比，去寻找蛛丝马迹的佐证。

她的小心翼翼，方子明岂会看不到眼里?唐鹤有意无意地总能把聊天的话题转移到叶青身上。妮可反而一改常态，她现在晚上也不怎么出去了，也不再化雷人的妆，差不多快素面朝天了。而且，她好像对唐鹤特别的热络。

两个同居女友的变化让方子明心里有些愤愤然，大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们如此淑女过。

周五晚上，妮可接了一个电话就要出去。方子明和唐鹤坐在客厅，一个人在看书，一个人在翻手机，两个大男人的眼神一会儿飘向叶青的卧室门，一会儿又飘向客厅门，谁也不先说话。

妮可换好衣服，提了包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两个人一起叫，“妮可。”

妮可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们俩，两个人有同时闭了嘴。

“什么事？”妮可问。

“注意安全。”方子明说。

“谢谢你做的晚饭，很好吃。”唐鹤说。

“收到，一并谢了。”妮可心下好笑，拉开门就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妮可又回头对着屋里说，“哦，对了，青姐今天回她爸爸妈妈家了。”叶青的家在一百多里之外的县城，两个姐姐出嫁之后，她的爸爸妈妈就把目光转向她这个老闺女了。

“谁问她?”方子明说。心里有些不平，为什么去哪里都不知道说一声？转念又想，自己又是她的谁？早就被她发放了好人卡，心里不禁一叹，这样的女子，最终又会花落何处啊？

唐鹤笑了一下，“子明，你的嘴巴比心硬。喜欢为什么不表达啊？”

“我喜欢她?你有没有搞错?”方子明笑道，“你的判断让我怀疑你的身份了。”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专业。”唐鹤自信地说，“等你有一天，看到自己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的时候，你会对我顶礼膜拜的。”

方子明以一个不屑的眼神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叶青怕回家，一回来，妈妈就会絮絮叨叨说，小区里谁家的闺女嫁人了，谁家的儿子娶亲了，门口门卫家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没完没了，最后总以一句“你换份工作吧。”这句话结束。叶青当然明白妈的意思，幼儿园里的男老师凤毛麟角，就算有也一定是很幼稚，怎么担起养家的责任。

有几次叶青被逼急了，她说，妈妈，再缓刑两年呗。就这样，一堂生动的相亲动员会议，以爸爸快笑出眼泪作罢。

可是，相比之下，现在回家这个选项里自在的成分反而更多。记忆像渔夫大海里捞上来的瓶子，一旦打开瓶口，往事便倾巢而出，让人丝毫无有还手之力。

“我回来了。”打开自己家的门，叶青就踢掉了高跟鞋。客厅里的妈妈应声抬起头来。“爸呢？”叶青问。

“阳台上看他的鱼呢。”叶青妈妈戴着一副老花镜，在客厅绣十字绣。一看到十字绣，叶青马上压力山大。妈妈说，这幅花开富贵就是绣给她的嫁妆。看样子已经绣了一多半了，叶青没有自信在妈妈的图完成之前把自己推销出去。

“我宝贝闺女回来了。”老叶一听到他闺女回来了，赶紧放下阳台的鱼缸，用毛巾擦擦手，“我闺女回来跟我下棋了。”

“来来来，先杀你个三不响（叶青老家土话意思是连赢对方三局。）”叶青一下子包住爸爸。她发现最近老爸越来越腻歪了，小时候都没有称呼过自己宝贝闺女。

“都是你惯的。”叶青妈妈放下十字绣，“都多大了还没个正行。晚上吃啥饭?”

“掌柜的，您就随便来个糖醋里脊，糖醋排骨，一只北京烤鸭，半斤卤牛肉，西红柿炒蛋，再加一个上海青，上等老酒烫一壶吧。”叶青说着躺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板。

“就这还是随便?”叶青妈妈笑道，说着就起身准备去买菜。

叶青轻轻拉一下妈妈的衣角，“掌柜的，要是我要的菜没有就煮燕麦粥，拍黄瓜吧。”

叶青妈妈又坐下来，叶青爸爸早拿出珍藏的白玉棋，在茶几上铺好。

“我做饭去。”叶青妈妈准备起身。叶青拉住妈妈，“今天您就围观，我跟爸谁输了谁请客，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饺子。”

叶青妈妈还想说什么，叶青爸爸说，“老太婆，等下叫上再招（老二叶凡）带着贝贝吃肯德基。看我赢晚饭回来。”

“等等，”老叶望着叶青，“你发工资了吧，等下不要让我们买单。”

叶青霸气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就肯德基，管够。”说着都笑起来。叶青妈妈又给叶凡打电话，说不要他们做晚饭了。

叶青的棋艺不错，虽然师从老叶，老叶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被叶青赚了一匹马，把老叶心疼的。看这两父女交战正酣 ，叶青妈妈说，“你表姨家的三表姐上个星期出嫁了。”

“嗯。”叶青对这类新闻不感兴趣。

“我们去喝酒了。”叶青妈妈又说。

“嗯。”叶青眼睛盯着棋盘。“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你知道新郎官是谁不？”叶青妈妈说，“就是去年差点儿就成我女婿的张达。”

“哪个张达?”叶青记忆里找不到这个人。

“你王婶儿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地质学院的那个。”

“没映像。”叶青头也不抬，低头看着棋盘。

“就是来我们家吃饭，被你连杀三盘，剩了个光杆司令的张达。”老叶插嘴道。

“还说，要不是你培养的这个臭棋篓子，那女婿可是我们的了。”叶青妈妈说，“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妈，您这可不像知识分子的形象了。”叶青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太。”

不过，爸爸这一提醒，叶青还真想起来，去年国庆长假回来，王婶儿好心介绍的对象了。看上去的确不错，文质彬彬，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棋上了，他说他在他们学院罕遇对手，说的叶青心痒，拿出爸爸的棋就跟他一决高下。想起他一鼻子细密的汗珠，叶青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叶趁机一马一卒定死了叶青的老帅。

“赢了，今天晚上的饭你请了。”老叶笑道。

“妈妈，我们一人一半啊。”叶青说，“都是您分了我的神我才输的。”

叶青妈妈刚想说话，叶青一把搂过妈妈的肩膀，“不过您要是保证不和二姐一唱一和说我，我就免您的单。”

一家人一起出去，二姐开车过来接，三岁的小外甥女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二姐比做女孩子的时候更加漂亮了，一看就是婚姻幸福的女子。

“姨，你有男朋友吗？”三岁的小贝贝奶生奶气地问。

“系好安全带。”叶青说。

“姨，我有男朋友了。”小贝贝跟叶青咬耳朵，不过车上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笑起来。

叶青用手指指开车的叶凡，“她教你问的?”

“才不是呢。”小贝贝说，“她老公不帅，我男朋友帅，我就是想知道小姨的男朋友有没有我男朋友帅。”

“你男朋友最帅。”叶青笑。又说她二姐，“你这教育也太超前了吧。”

“总比剩下好。”叶凡边开车边笑。

“行，等妈的嫁妆给我绣好了，我就带男朋友你们看。”

“青青，这可是你说的。”叶青妈妈赶紧接话。

叶青抱着小贝贝，轻轻拍她一下，靠在车座上。

剩女，奥，有点累啊。

（无戒写作训练营第四期学员作品 日更第七天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