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路
8莫沙
上汽车,转火车。我昏睡颠簸,没有方向。一直到离家很远了,那里已经过了秦岭淮河一线,是真的南方了。
我走出了噪杂混乱的车站。这个城市,是我完全陌生的。我在这里,是一张白纸。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城市,并且告诉自己,莫沙,已经很远了,不如先停在这里,重新开始,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异乡的生活,对于孤身一人的我来说是极其艰辛的。我带了一些现金,不算少,但是鉴于不知道自己要流浪多久,可能也不算多。箱子中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一些抗抑郁的药,除此之外就是一只曾经和牧慕一起照的大头贴做的瓷水杯。带着这些东西,我租住最便宜的房子,找了中介找工作。在这个城市,我是没有身份证的人,我也找不到任何的凭证来证明我以往的学历和经验,所以只能去做底层的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在中介的介绍下去钟点保洁工。穿上公司发的标准制服的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那个骄傲的自信的自以为优秀的女孩。但是,很快我就失业了,并且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资。
我还是不能掩饰过去的生活给予我的痕迹啊。我可以掩饰自己的经历和学历,但是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容貌和自己的个性——这样的容貌,在一个毫无依赖的陌生城市,是很危险的。这个的个性,是因为我根本不懂得生活的本质是什么努力的活下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之后我去饭店刷过盘子,去做过收银员,短暂的在商场卖过服装……生活的艰难渐渐的凸显出人生的真相。的确,我从小家境就不是很好,缺乏保护和依靠,但是那样的生活也和一个人如同浮萍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品尝困顿不同。以前,我总是对牧慕的“金钱论”嗤之以鼻。很多时候,闻着他一身的铜臭味我都很不齿。其实,在最底层的生活翻滚的时候我才明白,尊严,原来在最残酷的生存面前不算什么。我一直清高,是因为我总是生活在自己的理想国度中。和牧慕在一起后,更是从来都没有缺过钱花。于是,我那种对生命的体悟其实是建立在衣食无缺温饱不愁的基础上。当我也学着和市井小民一样在菜场算计最便宜的蔬菜时,我才理解,原来懂不懂柏拉图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都要食二两米,活下去。清醒的活着和迷糊的活着,原来是一样的,都要建立在最基本的吃喝住行上。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活的很明白,这段生活中我才知道,我其实一直活的都不明白,所以我才会痛苦;我一直不懂生命的意义,所以才能轻易放弃生命。
大概三个月左右,我终于找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在一家星级酒店做保洁。
一天,酒店接待一个大型的会议,几乎所有的服务人员都忙得晕头转向。我在做保洁的时候遇到了一名外国客人突发疾病,但是当时走廊里的其他服务人员因为忙会议出现了短暂的空档。我急于救人,于是冒充工作人员给予了帮助。酒店的保洁是第三方负责的,实际上,我并不属于酒店而属于中介公司。我并不知道,在后来赶到的酒店工作人员中有一人一直在注视着我,他是这家酒店的高层管理人员。
由不得我信与不信,人与人之间终究是讲缘分的。我一直不相信我除了牧慕之外还能爱谁。也许,在离开他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说出“爱”这个字了,但是在车轮滚滚的轰隆声我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方,遇见命中注定要遇见的人。
夜晚,当我独自走在这个繁华的沿海城市,经常会神情恍惚。仿佛在每一个路口都能看见牧慕的身影。我知道,我并非不想念他,他已经沁入我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已经渗透到我呼吸中的每一个分子里了,只是,我已经无法回头。
离家出走也并非我的一时冲动。在经历了种种的是非后,如果我不能主动的先走出一步,放爱一条生路,对于我和牧慕来讲,前途只有互相折磨至死了,特别是在我知道自己已经罹患抑郁症之后。在我们的那个小城市,这个病症听起来很新鲜,连我这样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一度认为抑郁症等同于神经病。我并不能确定我有没有好的可能亦或是何时能痊愈。如果这个时候我不离开,等待我的也许是再次被遗弃——连我都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或许对牧慕而言也是一样,可是我再也不能承受。经历了姚靖事件之后我也无法再相信牧慕了,我更加不相信我自己。先放弃的人更从容,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脆弱到接受不了人与人关系的无常。或者起初我离开,也不过是缓口气,自己也并没有想清楚,我还是依附着对这个男人的爱在活着。直到我肯接受自己原谅自己,我才明白,生命不是谁的谁。相信自然才能活的顺其自然。
也许,我和牧慕,就是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再见却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