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毕业工作以来,我就一直是一个空中飞人,几乎没有感受过坐办公室的感觉。回到酒店,换下正装,打开电脑,插上U盘,晃动鼠标,敲打键盘,不管是曾经的销售狗,还是现在的金融民工,这几个标准动作一直贯穿着我前面五年的时光。航旅纵横上的飞行里程和体重一起越来越高,长久的出差换来了一张张酒店和航空公司的贵宾卡,却也让我失去了很多生活的快乐,其中最让我无法释怀的,就是写作的快乐。
说起来这几年我没少动笔,键盘也没少敲,但却从来和写作无关,不是在写调查报告就是在记录客户信息,一条条冷冰冰的笔记和一篇篇八股文一样的报告,让我从一个热爱文学创作的文艺青年,逐渐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油腻中年。有时候翻看自己曾经在博客上的激昂文字,甚至都想掉眼泪。但无奈于繁忙的工作安排,这几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写作梦离我越来越远。
说起来自己写作梦的开始,也许要追溯到小学。感谢那个随便让我看课外书的班主任,我得以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够欣赏到许多经典的文学作品。而最触动我的一本书,就是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也是这本书让我对文学创作产生了最初的冲动和兴趣,以至于20年以来都念念不忘。文字,竟然可以如此温柔,却又如此有力,三言两语的描述就可以把我带到一个完全陌生却又充满诱惑的世界里去,闭上眼睛,叮当的驼铃声和驼队似乎就在我眼前。那时的我虽然还没有任何写作的基础,却也想有朝一日能和林海音一样,用文字去创造一个充满想象的世界。
后来我就迷上了小说,从林海音女士温柔恬静的《城南旧事》里走出来之后,我在贾平凹先生的《废都》中看到了我家乡的另一种形态,在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中,和白氏家族经历了属于那个时代的爱恨情仇,又和东野圭吾一起在一个又一个的悬疑案件里,和主角一同在白夜里行走。为了走进更多不同的文学世界,我甚至在天涯论坛里追过好几部优秀的恐怖小说,游历过名山大川,却也不排斥任何独辟蹊径的乡间小路,而我的写作梦也随着我的阅读渐渐长大。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从读完《城南旧事》开始,就有了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的梦想,也曾经动笔过许多次,可惜的是,虽然写过很多杂文、散文甚至是诗歌,我却从来没能完成过一部完整的小说。最长的一次是在我高中时候的一部小说,也仅仅只完成了四章,还记得是在子规文学网上的连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找不到那时候的小说内容,但是我却永远记得在第四章的最后,有一位读者的留言:“很精彩,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再也没有发生,但这句不知名读者的留言却让我的小说梦在心底彻底扎根。可随之而来的高考的任务,大学的诱惑,走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的压力,却并没有让这个根发芽,反而把他越埋越深,几乎要闷死在土里。
我依然爱看小说,也依然不拒绝任何风格的作品,出差途中我最离不开的就是各种在线阅读软件,它们甚至比飞机上的电影还要吸引我,看电影我可能会睡着,但是只要打开了小说,我一定会一路聚精会神地读下去,阅读了20年小说,我想自己创作一部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可是越来越繁重的工作和越来越多的生活压力,让我一直都无法下定决心开始创作,甚至连构思的时间都腾不出来。不是客户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就是老板的催促掐灭了创作的灵感。
直到今年,我竟迎来了我人生的转折点。2020年农历新年前,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上海参加完年会回到家中,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假期,和家人一起泡泡温泉放松放松,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我的计划全部泡汤,却也让原本短暂的假期增加了几十倍。
作为一个以出差为主要工作内容的人,这场疫情无疑让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不能出差, 见不到客户,我突然间没有任何工作可以开展,只能每天给客户打打电话刷一下存在感。在过年期间,随着假期的延长,我和朋友们开始了有史以来最长一段时间的狂欢,虽然是线上,但是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娱乐,线上麻将、线上狼人杀,甚至和女朋友下线上象棋。但是随着假期一次又一次的延长,很多朋友加入了线上办公的大军,而我却因为各地严格的防疫管控,依然无法出差见客户。失去了一同玩耍的玩伴,我逐渐感觉到无聊,每天无所事事,除了睡觉就是一个人看手机,几乎快要变成一个废人。
人一旦闲了,就喜欢想很多事情,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在我小说底下留言的读者,“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
这不就是续写接下来的故事最好的机会吗?
当然,我早已经忘却了十几年前自己的写作思路和创作意图,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生活的磨炼和社会的洗礼,还有我长久以来阅读的习惯,我早已经打好了创作一部属于自己小说的一切基础,唯一差的就是动笔了。
几乎毫不费力地,我就完成了小说的构思,并且写出了前两章,有幸遇到支持我创作梦想的女朋友,在我决定开始写作的时候,她就不断鼓励我,并且在我完成最新一章的时候做我第一个读者,给我提出修改意见。万事开头难,写完了前几章,我的创作越来越顺畅,我也终于能克服曾经那些所谓限制我创作的理由,在各种空隙时间里进行创作了,甚至这一篇小文章,都是在结束了一天工作后回到酒店抽空写的。
每当我开始新一章的创作,我都会沉浸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甚至把自己写的热泪盈眶。这些眼泪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创造的情节,还为了我那终于发芽的小说梦,我甚至还可以记起初看《城南旧事》时的场景,但时间却毫不留情地流逝,当我终于拿起笔,走出别人创造的世界,开始创造我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时间居然已经过去20年了。
我仿佛没有坚持过什么事情长达20年,这个虚无缥缈的写作梦似乎也并不能算作是一种坚持,非要说它是,那也只能说是我坚持做梦坚持了20年,但是还好,梦想最终照进了现实。
做一场长达20年的写作梦,这何尝又不是文学爱好者最大的浪漫呢?
我不感谢这场疫情,它带走了太多本应尽情享受这个美好世界的人,这些人里面也许也有和我一样做着写作梦的文艺青年。但我却想要感谢那个做了20年写作梦的我,感谢那个20年前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城南旧事》的我,也要感谢那个在20年后疫情期间没有荒废时间而是重燃梦想的我。
这篇文章可以算作一个总结,更多地我希望这是一个开始,我小说梦的开始,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20年,我想这是我唯一一次让梦想生根发芽的机会了。那么就以此为始,让那颗等了20年的小芽长成参天大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