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到冬天总喜欢养一盆水仙,只是觉得水仙的那份绿意在寒冷的冬日释放,更富诗意,更有生命的气息。
水仙花开,前后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恰逢农历新年,满屋子弥漫着幽幽清香,真的是妙不可言。 只可惜的是,花开之时,便是水仙潦倒的开始。就三四日的功夫,开花后的水仙整个身子便在某个瞬间歪斜了,犹如一个正在舞蹈着的少女突然间跌倒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极不忍心看到水仙盛极便衰的模样,每每将已经失去站立之力的水仙送到垃圾箱时,心中便充满了伤感。爱水仙,除了享用她带来的亭亭的绿色之美外,还必须要承受她的突然间跌倒颓废。
近日读《文学回忆录——木心讲述》,方才知道水仙在希腊神话中关联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木心这样讲述道:那耳喀索斯,猎人,非神,美少年。有仙女名厄科,啰嗦女神,迷那耳喀索斯,话更多。那耳喀索斯初与之聊,后不耐,逃,逃姿美,厄乎更迷,追。那耳喀索斯不知自己美,厄科知道,求维纳斯惩罚他。厄科因爱憔悴,憔悴而死,形逝,仅余声,模仿人声的尾音,故成回音女神。惩罚开始了。一日,那耳喀索斯猎后,热,渴,至清泉,捧水喝,见水中有美容看他,无人可比拟,四目相视,默认,笑。那耳喀索斯伸手摸脸,脸消失。静候水平,脸复现,形复逝。那耳喀索斯只得守在水边,默视。久,病而倒地,又去水边,又见美容,有巧笑。
那耳喀索斯决心不抚,不拥,不吻,永默视水中美容。他守水边,黑夜不见,晨复现。终年如此,那耳喀索斯守影憔悴而死,变身为水仙花,伫立水中。
瓦莱里将水仙比作女性,作《水仙辞》,意即赋予女孩自恋、贞洁。“你终于闪耀着了么?我旅途的终点。”这是《水仙辞》的第一句,据说也木心讲述结束时的结语。
纪德解释那耳喀索斯 ,大意说:那耳喀索斯是人的自我,在时间的泉水里发现了映影,这映影,便是艺术,是超自我的自我。艺术不能完成真实,不能实际占有,只可保持距离,两相观照;你要沾惹它,它便消失了,你静着不动,它又显现。
原来水仙就是那耳喀索斯幻化后的身影,难怪身型拥有那样的绝世之美。
水仙、那耳喀索斯似乎也启迪人们:孤芳未必能自赏。哪怕是自我的美,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过度触抚、亲吻,会因水的搅动而破碎。因为水即乱!